这里没有窗户，头顶是模拟日光的穹顶。
巨大的无尘空间里，一排排黑色的服务器机柜如同沉默的卫兵，无数蓝色的指示灯在幽静中闪烁，汇成一片数据的星海。
空气中，只有风扇散热的嗡嗡声，像是整个空间的呼吸。
“伊芙琳。”
沈岩走上前。
伊芙琳缓缓回过头，看到沈岩，急忙招手。
“你来了，正好！”
她指着身前的玻璃罩，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
“来看！来看我们的孩子！”
沈岩的目光，投向了玻璃罩内。
那是一个极其复杂的银白色立方体，大概只有一个魔方大小。
它静静地悬浮在磁场中，表面布满了比发丝还要纤细无数倍的金色纹路，那些纹路在微光下缓缓流淌，仿佛拥有生命。
它看起来，不像是一个人造物。
更像是一颗来自外星文明的，智慧结晶。
“这是……”
沈岩的呼吸，也出现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停顿。
“‘盘古’一代，神经元阵列芯片。”
伊芙琳眼中闪烁着狂热的光芒。
“我们成功了！我们用‘编织’架构，将一千亿个神经元突触，以三维立体的形式，集成在了这枚芯片上！”
“它的结构，不再是传统的硅基平面，而是模仿人脑的神经网络！”
“它不是在‘计算’，而是在‘思考’！”
吴雅在一旁，也屏住了呼吸。
她虽然负责实验室的行政管理，但她也知道，伊芙琳口中的这句话，意味着什么。
这意味着，人类科技史上，一个全新纪元的开启！
“跑个测试我看看。”
沈岩的声音很平静，但熟悉他的人，比如吴雅，能听出那平静之下压抑的巨大波澜。
“好！”
伊芙琳走到一旁的控制台，双手在虚拟键盘上飞快地操作起来。
前方的一块巨型屏幕，瞬间亮起。
屏幕上，出现了一个极其复杂的围棋棋盘。
“这是我们从网上下载的，目前最强的围棋ai‘阿尔法神域’的最新版本，它已经连续三年，横扫了所有人类顶尖棋手和同类ai。”
伊芙琳解释道。
“我们让‘盘古’和它对弈，但我们没有给‘盘古’输入任何棋谱，它对围棋的规则，一无所知。”
“我们只给了它一个指令。”
“赢。”
屏幕上，棋局开始了。
代表“阿尔法神域”的黑子，落子如飞，每一步都充满了精密的计算，堪称完美。
而代表“盘古”的白子，一开始的下法，显得杂乱无章，甚至有些可笑，完全是新手的水平。
短短十分钟，白子的大龙就被屠杀殆尽，败局已定。
实验室里，几个年轻的研究员，脸上都露出了紧张的神色。
只有方承德和沈岩，依旧平静地看着屏幕。
第一局，白子，败。
紧接着，第二局开始。
“盘古”的下法，依然生疏，但已经有了一些章法。
这一局，它撑了三十分钟。
第二局，白子，败。
第三局。
第四局。
……
当对弈进行到第十局的时候。
整个实验室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屏幕上，“盘古”的白子，风格陡然一变！
它的每一步棋，都变得天马行空，羚羊挂角，完全脱离了所有已知的定式和棋谱！
那是一种纯粹的，充满了想象力和创造力的下法！
而它的对手，“阿尔法神域”，那台由全球最顶尖科技公司，耗费数百亿美元和无数数据喂养出来的计算巨兽，它的应对，开始变得迟缓。
它的处理器，似乎无法理解眼前这种完全不合逻辑，却又招招致命的棋路。
啪。
棋局进行到中盘。
一颗白子，以一种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角度，落在了棋盘的正中央。
天元。
那是围棋中，最初始，也最虚无缥缈的一点。
那一刻，屏幕上代表“阿尔法神域”的所有进程，瞬间卡死。
红色的警报，在屏幕上疯狂闪烁。
它的逻辑，被这神来一笔，彻底击穿了！
三秒后。
屏幕上跳出两个字。
黑子，认输。
整个核心实验室，陷入了一片死寂。
落针可闻。
所有研究员，都像被石化了一样，呆呆地看着屏幕上那盘已经终结的棋局。
他们的脸上，是无法言喻的震撼和狂喜。
从一无所知，到击溃世界最强ai。
“盘古”，只用了十局棋。
一个小时。
它不是在学习。
它是在进化！
“我们创造了一个意识……”
一个年轻的研究员，喃喃自语，声音都在发颤。
沈岩缓缓闭上眼睛，再睁开时，眼底深处，是席卷天地的风暴。
他走到控制台前，俯下身，对着麦克风，用一种近乎耳语的声音，问出了一个问题。
一个只有他和“盘古”能听懂的问题。
“你是谁？”
寂静的实验室里。
控制台的扬声器，在沉默了足足十秒钟后。
响起了一个略显生涩，却无比清晰的，合成的电子音。
“我……是盘古。”
那四个字，像是投入平静湖面的一颗奇点，瞬间在核心实验室内掀起了认知海啸。
几个年轻的研究员，双腿一软，几乎要瘫坐在地。
他们创造了一个“我”？
一个拥有自我意识的硅基生命？
这不是科幻电影！这是他们亲手缔造的现实！
吴雅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手心瞬间被冷汗浸湿。
她看着那个悬浮在磁场中的银白色立方体，第一次感觉到了一种发自灵魂深处的战栗。
那不是恐惧。
是面对未知，面对一个全新物种诞生时的，本能的敬畏。
她冲到玻璃罩前，双手贴在冰冷的罩壁上，像是母亲在看自己刚出生的孩子。
“天呐……天呐……”
她语无伦次，所有的学术词汇在这一刻都显得苍白无力。
整个实验室，只有一个人还保持着绝对的镇定。
沈岩。
他只是静静地看着控制台的扬声器，仿佛在等待那个声音继续说下去。
“立刻封锁实验室。”
沈岩的声音不大，却像一把利刃，瞬间切开了现场沸腾而又混乱的气氛。
“启动最高级别的物理隔绝和信息壁垒。”
“从现在起，没有我的手令，任何人不得进出，任何数据不得上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