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的是实话……我……”
张志的声音断断续续，充满了痛苦和绝望，可他依旧在试图挣扎，不肯轻易吐露实情。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不语的霍逍突然开口，打断了张志的话头
“张志，表面上是一个卖水果的，实际是给人做脏活的，除了不杀人，没有你不做的事。你来这里是为了偷夜瑟的情报资料吧？”
他依旧把玩着手中的银币，目光依旧落在银币上，眼睛都没抬一下，仿佛刚才的话只是他的自言自语，语气平淡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笃定。
房间里的人都愣住了，包括正在哀嚎的张志，他的哭声瞬间小了下去，眼神里充满了震惊和恐惧，显然是被霍逍说中了实情。
霍逍继续说道：“夜瑟本就是海城最大的情报集散地，收情报也卖情报。你的上家肯出钱让你来偷，那就说明他们想要的情报是夜瑟不卖的。
夜瑟不卖的情报就那几种，我可以猜到你要的是哪种——不会是国家情报，也不会是商业情报。”他的手指轻轻摩挲着银币，动作依旧从容，仿佛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应该是他们在夜瑟玩的时候说漏的什么生死攸关的消息，事后想起来后怕了，所以找你来偷监控视频的吧？”
霍逍创建了一个夜瑟这种会所作为情报收集地，就是看中了那些有头有脸的人在这里放松的情况下才会说出一些从来不说的秘密。
霍逍的声音依旧平静，却字字诛心。
“夜瑟对客户的视频资料管理一向严格，重要的都放在凤姐的保险柜里，知道这件事的人不多。让你来的那些人知道，锁定他们的圈子就又可以缩小一大半。”
说到这里，霍逍忽地抬起眼，目光如两道冰冷的闪电，直直地打在张志身上。
张志没来由地打了个寒战，瞳孔剧烈收缩，身体控制不住地发抖。
这一眼带来的压力，比阿杰刚才那一针带来的痛楚还要猛烈，仿佛瞬间被剥去了所有伪装，内心的秘密被看得一清二楚。
“我可以放出风去，就说你已经将他们出卖，再把你放出去。”
霍逍的唇角缓缓勾起一抹冰冷的笑容，那笑容里没有丝毫温度，只有无尽的算计。
“你觉得他们会怎么对你？而我们只要守株待兔就好，你到时只会是我们的一个饵，鱼到手了，饵是否还在真的不重要。”
说完，霍逍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身上的风衣外套，语气平淡地对阿杰说道：“我们走吧，一会儿让人把他送走。”
阿杰冷笑一声，一把抽出扎在张志手背上的针，针尾带出一丝细微的血迹。他转身跟在霍逍身后，就要朝着门口走去。
眼看着他们要走，张志彻底慌了。
如果霍逍真的把他放出去，再放出他已经出卖上家的消息，他肯定会死无葬身之地。
他挣扎着想要坐起来，却一下牵动了腹部的伤口，疼得他倒抽一口凉气，一个劲地喘着粗气，脸色惨白如纸。
“我……我说……我说了，你们能保证我的安全吗？”
张志的声音充满了绝望和急切，他看着霍逍的背影，眼神里充满了哀求。
霍逍停下脚步，却没有回头。
阿杰转回身，看着张志，语气冰冷地说道：“那要看你说的是不是实话，还有你说的内容值不值得我们出手保护你。”
“我把我知道的都告诉你们！”
张志急忙说道，他捂着腹部的伤口，脸上布满了冷汗，眼神里充满了急切。
“我没见到那个人的样子，他是在网上联系我的。我有个秘密接单账号，是在一个游戏里，那个游戏不火，玩的人不多。”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着剧烈的喘息，继续说道：
“我每天晚上十点都会上网玩那款游戏，我开的房间名叫‘砍头就象切瓜’。
需要我做事的客户也会在那个时间段上网，我们会用一些暗语交代接头的时间和地点。
当然我们也不会真正地在线下见面，他们会在我指定的地方把定金放进去，我会找机会把钱取回来。
事成之后再在游戏里定付全款的时间和地点，收到钱后我就会把他们要的东西以快递的形式给他们邮递过去。”
说完这些，张志耷拉着脑袋，象是瞬间被抽走了所有力气，整个人显得无精打采，仿佛交出了自己的半条命。
“我不信你不会留个后手，你对那些人的了解应该不只那么少吧？”
阿杰微笑着走回床边，可那笑容却让人看了后背汗毛直竖，充满了危险的气息，“你刚才说的这些，可不值得我们出手保护你。”
张志听到这话，瞬间慌了，他生怕霍逍和阿杰不满意，赶紧补充道：
“我……我还知道！我提前到了交订金的地方，在那附近装了一个针孔摄象头，拍到了送订金的人！
视频就在我手机里，我看过了，他包裹得很严实，连男女都看不出来，不过倒是有一个特别的地方。”
“什么地方？”
阿杰追问了一句，眼神里充满了警剔和好奇。
“那人背了个大包，钱开始是放在那个大包里面的，他往外掏的时候曾经从包里拿出来一个匕首。”
张志回忆着当时的场景，眼神里带着几分疑惑，“那匕首上金质的花纹有些奇怪，我从来没见过有用那个做匕首花纹的。”
“什么花纹？”
阿杰的声音变得更加严肃，他往前凑了凑，紧紧盯着张志，不肯错过任何一个细节。
“是个五芒星，很奇怪的五芒星。”
张志的声音还在房间里回荡，象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瞬间在白落的心湖里激起千层浪。
“五芒星”这三个字，如同三道惊雷，狠狠劈在她的心上。
她的心脏突地猛跳了一下，剧烈的跳动让她甚至能清淅地感觉到胸口的起伏，一股熟悉的不安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从脚底涌上心头，将她整个人包裹其中。
脑海中，尘封已久的记忆闸门被瞬间撞开，一个模糊却又无比清淅的画面猛地闪过。
那是六年前，爷爷冰冷的身体躺在那里，她哭着给爷爷整理衣服时看到的场景。
那画面太过清淅，清淅到仿佛就发生在昨天。
她能感觉到指尖触碰到爷爷冰冷衣服时的寒意，能听到自己压抑不住的呜咽声在空旷的房间里回荡。
六年前的那一天，天空是灰蒙蒙的，象是被一块巨大的灰色幕布笼罩着，连一丝阳光都透不进来。
爷爷浑身是血地被抬回来，身上的衣服被鲜血浸透，紧紧地贴在身上，勾勒出他苍白瘦弱的轮廓。
白落记得自己当时疯了一样冲过去，颤斗着双手想要给爷爷止血。
她用尽了自己从爷爷那里学来的所有医术，银针、草药、止血粉……能用的方法都用上了，可爷爷身上的血还是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不断涌出，染红了她的双手，也染红了她的视线。
她抱着爷爷，一遍遍地喊着“爷爷”，声音嘶哑得几乎听不清，眼泪像决堤的洪水一样不断落下，砸在爷爷冰冷的脸上。
可爷爷只能用浑浊涣散的眸子看向她，既没说出是谁杀了她全家，也没说让她报仇，只留下了两句话。
一句是，好好活下去。
另一句是，不要行医暴露她是白家人的身份。
然后就陷入了昏迷。
后来，顾爷爷匆匆赶来，将爷爷抱上汽车，想要送他去医院。
白落坐在车里，紧紧握着爷爷冰冷的手，心里不断祈祷着，希望爷爷能坚持住，能挺过这一关。
可命运却总是如此残忍，还没等汽车开到医院，爷爷就已经没了呼吸，身体在她的怀里一点点变得僵硬。
白落记得自己当时哭得几乎晕厥过去，顾爷爷默默地将车开到了城郊的湖边。
按照爷爷生前的叮嘱，顾爷爷找到了一具与白落身形相似的女尸，将女尸和爷爷一起放在了车里，然后发动汽车，让车子缓缓沉入了冰冷的湖水中。
汽车沉入湖水时发出的“咕噜咕噜”声，象是一记记重锤，狠狠砸在白落的心上。
顾爷爷说，这样做是为了制造出爷爷和“白落”在逃命中遭遇交通事故的假象，让那些追杀爷爷的人以为白落已经和爷爷一起死了，从而让她能从那些人的视线中消失，过上太平日子。
这些年来，白落一直按照爷爷的期望活着，表面上做着一个老老实实的学生，后来嫁给顾时衍，成了一名调香师，同时也是一个不被老公看重的顾家太太。
她努力地扮演着自己的角色，努力地想要忘记过去的伤痛，努力地想要融入现在的生活。
可只有她自己知道，午夜梦回时，爷爷冰冷的身体、苍白的面容，还有那弥漫在空气中的血腥味，总会一次次出现在她的梦里，让她从噩梦中惊醒，冷汗涔涔。
而她最无法忘记的，是当时给爷爷整理衣服时，在他掌心看到的那个隐约的五芒星图案。
那时候，爷爷的手还保持着紧握的姿势，手指僵硬地蜷缩着，象是在临死前紧紧握住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白落费了很大的劲才将爷爷的手指一点点掰开，然后就看到了那个印在掌心的五芒星图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