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姓们围在银行衙门前指手画脚，议论声此起彼伏。
“这事能成吗？”
“说得也太好听了吧？”
“稳定宝钞价值？”
“这话能信吗？”
这新设的衙门前所未见，百姓们谁也不愿承担被骗的风险，个个都在外围踌躇观望。
这时，一个身着粗布衣裳的中年汉子昂首挺胸走进银行，看到朱允熥时脸上闪过一丝无奈。
居然让他来当这个领头示范的
他神色略显僵硬：“劳驾”
这辈子都没这么客气过。
“这儿能给宝钞换钱吗？”
外围的百姓闻言立刻争先恐后地往前挤，这位壮士愿意第一个尝试，真是帮了大忙。
“可以！”杨士奇颔首，“你有多少宝钞？”
“三千”
蒋??馀光瞥见一旁的朱允熥微微蹙眉，他心领神会，这是嫌他说得太多。
“只有三百贯。”
这就对了。
虽说是个示范，也得讲究分寸不是？
说得太多百姓就不信了，一个平民百姓哪来三千贯？
说得太少又让人起疑，以为心里没底。
三百贯最是稳妥。
“三百贯宝钞可兑三十贯新币。”
杨士奇收下宝钞，将三十贯新币递到他手中。
蒋??接过时不禁一怔，面露讶异：“这就是新币？”
“正是！”
这做工，未免太精致了。
纸张是上等好纸，印着繁复精美的纹样，清淅标注“应天银行衙门制造，洪武二十五年”。
面值十贯。
就这么一张纸值十两银子？
杨士奇心知新币绝非表面这么简单，朱允熥在此下了极大功夫。
始终秉持他的一贯作风：装备一代，实验一代，预研一代。
“凭这张纸真能兑十两银子？”
“您现在要兑换现银吗？”
“恩！”
蒋??模仿着老农的口吻：“我觉得这纸片子实在不牢靠，还是兑成银子踏实。”
“稍候。”
杨士奇收回新币，取出十两纹银，每一笔帐目都记得清清楚楚。
“好了。”
“就这么简单？”
杨士奇默然点头。
门外百姓看得分明，面面相觑，从未见过办事如此利落的衙门。
蒋??正要出门，却被一名锦衣卫拦住。那锦衣卫也是无奈，殿下用金牌急召，原以为是采生折割那般大案，谁料竟是来此值守搜身。
“得检查您是否夹带私物。”
暗处观望的锦衣卫们暗自兴奋，竟敢对指挥使大人搜身？
“请便。”
那锦衣卫搜身时双手发颤，朱允熥觉得他太过怯懦。
若明日来的是皇子也这般哆嗦？
差评！
蒋??刚踏出门坎，百姓立刻围拢上来：“老哥，让咱们瞧瞧新币！”
“真能顺利兑换吗？”
“快给我们看看。”
当新币展现在众人面前时，百姓们赞叹不已：“做工真精巧啊。”
“感觉比宝钞强多了。”
“哎，这银行是三皇孙殿下设立的，肯定靠谱。”
“三殿下啊——”
“应天的水泥路就是三殿下修的。”
“《农政全书》和司农八法也是三殿下提出的，听说是专门指导庄稼人种地的。”
“可帮了大忙呢。”
“要我说，三殿下是个值得信赖的人，大伙别光看着了，快把家里的宝钞都兑了吧。”
“万一过了时辰不给兑了，岂不是白白错过好事？”
蒋??悄悄打量说话之人，凭直觉判断，这也是个示范的
和他一样。
殿下，您是不是太过谨慎了，连示范都要安排两个？
朱允熥心中暗笑，说笑了，明明是三个！
很快银行门前就挤满了兑换的百姓。酒楼上的朱元璋微微一笑，这些百姓有时真是最可爱的人。
你以诚相待，他们便会报以朴素的信任。
看来宝钞之事交给熥儿是找对人了。
不料没过多久，一群人大摇大摆地走来，走姿五花八门，有的内八字，有的外八字，还有的迈着十字步，将几个装满宝钞的大箱子往银行门前一放。百姓们慌忙让开一条通路。
“换钱。”
杨士奇冷眼相待：“换多少？”
“全在箱子里了，你”
这是蒲南峰派来滋事的属下，奉命前来闹场，态度嚣张跋扈，来到京城依旧不知收敛。
在他心里，最大的官也不过是知府罢了。
知府不也得对他们客客气气？
刺啦！
只见杨士奇猛然挥手，身后闪出一队锦衣卫，瞬间将其随从全部制服。
“你你们要做什么？”
“抱歉，自己点清楚数目！”
“你们这儿不是”
他横，锦衣卫比他更横！
绣春刀出鞘直接架在他脖颈上：“怎么，想跟我们讲道理？”
“不不敢”
他立刻怂了，有种莫名的预感，若敢点头，必定血溅当场。
几个手下只得打开箱子，看着里面故意搅得乱七八糟的宝钞傻了眼。
这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数！”
先前搜过蒋??身的锦衣卫卢忠急于在指挥使面前表现，厉声喝道。
“是是”
躲在人群中的蒲南峰看得咬牙切齿，暗骂这群没用的废物。
赵勉却觉得他们太过猖狂，还以为如今是前元时节？商人能横行无忌？
在地方上作威作福也就罢了，可应天是什么地方？
锦衣卫的大本营，驻守着三十六卫二十万兵马，随处可能碰上勋贵，连他自己都得谨言慎行。
“滚边上数去，别挡着其他人兑换！”
卢忠一脚将他们踹到旁边，那人顿时哑火。
百姓们继续排队兑换，有人选择相信新币，也有人直接兑换成金银。
但不论如何兑换，银行里的金银就象无底洞般，丝毫不见减少。
两个时辰后，那人终于数清：“共计三百二十万贯！”
“合三十二万两呗。”
“我还以为你有三千万呢？就这点数目也敢如此嚣张？”
“换新币还是金银？”
三千万？
老兄，你说三千万怎么如此轻描淡写？
他现在明白杨士奇为何这般有底气了。
“要金银。”
“给他取三十二万两，让他滚蛋。”
杨士奇忽然想到什么：“把零头也报清楚，我全数给你兑换，免得你回去散布谣言，说银行克扣零头，平白污我们清白。”
“对你这种人，就得防着一手。”
你想得可真周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