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滴水不漏!
“从《农政全书》、司农八法与二五减租诏可见,殿下与陛下同心,皆真心为民请命。”
“二皇孙则不然,苛求虚礼,身边尽是黄子澄、齐泰等腐儒,十指不沾阳春水,所献皆空谈。”
“有时近乎荒唐。”
“若其继位,一难驾驭先帝遗留的虎狼之臣,二则沉迷虚礼,恐使国政浮夸不实。”
“更甚者”
朱允熥微微颔首:“周公制周礼,本为定尊卑次序。昔年鲁君继位前誓守周礼,令举国遵行。”
“当时周公便断言鲁国务虚,必致复亡。”
“后果为齐所灭。”
齐灭鲁与朱棣靖难历程惊人相似,如出一辙。
冥冥中自有天意。
“归去时从水泥工坊捎带些水泥。”
“这是?”
“回去后”
朱允熥附耳低语,吴中虽不解其意,仍郑重应下。
“容我先辞!”临行前朱允熥真如钓客般查看吴中鱼篓,见空空如也朗声大笑。
演得浑然天成!
“殿下,杨士奇回来了。”
远处杨士奇风尘仆仆而至:“殿下,幸不辱命。”
“得手了?”
“耗费几何?”
“不过百两白银!”
“白银?”
“是,赵勉拒收宝钞。”
“可留收据?”
“这”
杨士奇愕然,朱允熥淡淡道:“皇祖父明令通行宝钞,他却私收白银。若留凭证,立可令他罢官归乡!”
此节竟未想到!
杨士奇汗颜,与殿下相较实乃云泥之别。
百两白银
“殿下,那山下究竟藏着什么?”
“稍候便知。”
啊!
杨士奇几欲抓狂,这该死的神秘感。
翌日,应天。
奉天殿门洞开,百官入朝。
“有本启奏,无本退朝!”
“皇祖父,孙臣有奏。”朱允炆率先出列。
“讲!”
“孙臣深知国库空虚,故殚精竭虑遍阅古籍,终得数条务实之策。”
“愿为皇祖父分忧。”
“哦?”朱元璋心头微暖,虽觉此子时有稚拙,这片孝心却始终未改。
“细细道来。”
“其一,容轻罪犯人缴纳赎罪银抵刑。”
“其二,发售闲散勋爵予地方富户。”
“其三”
前两条方出,朱元璋已面色骤沉,阴冷目光扫向李贯。
“其三,增发宝钞。”
“不可!”
“万万不可!”
“断不可行!”
未待朱允熥发言,三道人影同时出列谏阻。
竟是刑部尚书杨靖、户部主事杨士奇与吏部尚书詹徽。
三人相视皆怔。
朱元璋面无波澜,默然审视群臣:“尔等且道缘由!”
杨士奇谦让:“二位大人官阶尊崇,请先言。”
“詹老德高望重,理当先行。”
詹徽出班:“陛下,老臣不知其馀,然发售勋爵实乃取祸之道。”
“何解?”朱允炆不解。
“这些勋爵在朝中本无实权,所售不过虚名。”
“仅祭祖时充作谈资,光耀门楣罢了。”
詹徽急摇头:“献策之人当斩!”
朱允炆愕然。
“殿下只观表象。勋爵在朝虽无实权,是因我等深知职权方为根本!”
“老臣任吏部尚书有职,特进荣衔有禄,然唯尚书职权可理政务。”
“百姓却不谙此道。”
“在其眼中,勋爵与官爵同为朝廷认可,皆具威权!”
“往日朝廷监察尚能约束豪强,若任其捐购,朝廷便成其靠山!”
“若仗势欺压百姓,民怨必将转嫁朝廷。”
“一旦生变,后果不堪设想!”
李贯驳道:“汉武帝未尝行此策?”
“然武帝连年征战,民怨沸腾,皆视其如桀纣,迫颁轮台罪己诏,方平息众怒。”
“若非昭宣二帝励精图治,汉室恐难复兴。”
“故售爵之事,实乃取祸之道,断不可行。”
朱元璋未置评断。朱允熥接言:“恰如空印案。”
“官吏为图省事预盖空印,虽法理上仅作骑缝之用”
“皇祖父仍严惩不贷!”
“因皇祖父深知,于百姓而言,官印不论完整或骑缝,皆为朝廷威权像征。”
“此风必当立断,若任其蔓延,终成欺压百姓之器。”
“奸佞更会借机牟利!”
朱元璋冷哼:“空印案终有人悟得咱的苦心。”
“咱就是要斩断苟且之风,若当时不整治,日后必血流成河!”
“再者,若地方官早禀实情,咱也不至大动干戈”
“咱并非不近情理之人。”
“当年郑士利上书搪塞,称此乃误会!”
“今咱明告尔等,怠政者不依律行事,便是留隐患。再遇此类,照杀不误!”
朱元璋赞许地望向朱允熥:“熥儿用心了。”
百官伏地:“臣等惭愧。”
“杨靖,且道你反对之由。”
“陛下,赎罪银若开先例,后患无穷。”
“国库虽可暂盈,然地方歹徒将肆无忌惮,世风必将败坏!”
齐泰急辩:“此不过权宜之计。”
“权宜终成惯例,史册教训还少么?”
“开国皇帝既用此策,后世子孙遇困时必效仿!”
“此例一开,举国难以收拾!长此以往,大明律威严何存?”
“人心诡谲,朝廷何以统御四海?”
朱元璋探询地看向朱允熥:“熥儿之意?”
“儿臣附议杨尚书。”
朱允炆暗恨。
为何总与他作对!
“稳妥而论,可从三方面剖析。”
“其一,罪行轻重本难界定。”
“偷窃属小罪,那叔嫂通奸如何?贪墨五十九两又如何?莫非所有不判死罪者皆属轻罪?”
“此例若开,地方为媚上或竞相提高赎银。”
“其二,赎银能否全数入国库?”
“如此巨款,地方官吏岂会不伸手?一旦贪欲起,或纵容更多罪囚纳银脱罪。”
“助长地方草菅人命之风,其害尚浅。”
“开启欺瞒朝廷之渐,其罪实重!”
“其三,官员若觉纳银可抵罪,或大开贪贿之门!”
“即便东窗事发,缴银便可脱身,之后继续贪墨!”
“皇祖父,此三点浅见,伏请圣裁。”
朱允炆面如死灰,心中愤懑难平。
他献三策,朱允熥竟逐条批驳,且每策皆列三弊。
莫非早有准备?何至思虑如此周详!
“三弟所言是否危言耸听?”
朱允熥面露诧色,似说“你岂不知我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