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方乞丐持刀刺向朱元璋，暗处的锦衣卫惊得魂飞魄散。朱元璋却气定神闲，看准时机一记手刀精准劈在对方肘部麻筋上。
乞丐顿觉手臂酸软，短刀应声而落。紧接着天旋地转——
但见朱元璋使出一记标准的过肩摔，将乞丐重重砸向地面，发出沉闷的轰响。
“在咱眼皮底下也敢逞凶！”
他朝地上啐了一口，拾起钱袋走到卖菜人跟前：“清点清点，可少了什么没有？”
卖菜人看得目定口呆，万万没料到这位貌不惊人、宛若老农的长者竟有如此身手！
“没……没少什么……”
“恩公……今日全仗您出手相助……”
“这些菜您务必收下，请千万拿着！”
朱元璋觉得颇有意思：“那咱就不客气了。”
不多时应天府衙役赶到，见到乞丐顿时火冒三丈：“又是你们这群混帐！”
“才从牢里放出来就故态复萌？”
“活腻味了是不是？”
“统统押回去！”
“看这次不好生收拾你们！”
旁观众人抱拳称赞：“老丈真是宝刀未老！”
朱元璋淡然一笑：“平日里在家耕田，练就些把式罢了。”
“咱先行一步！”
二人另寻了家面馆，在僻静角落落座。朱元璋拿着两根筷子相互打磨着毛刺：“现在说说正事。”
“说什么？”
“把你手里那玩意收起来，这地界没人能动咱。”朱元璋没好气地提醒。朱允熥笑着收起铁管——这是特命蜀中匠人打造的暗器，吹管中藏有浸过迷药的毒针。
他向来主张留活口审讯，说不定能挖出些意外情报？绝不放过任何可能！
“那记帐的法子，仔细给咱说道说道。究竟是何妙法，竟能在三日之内理清户部湖广清吏司的烂帐？”
“爷爷，这法子其实并无玄机！现今帐簿皆用流水记帐，每笔收支虽都有记载，但因时日久远，早被其他条目淹没殆尽！”
“若依此法记帐，帐目自然条理分明！”
“再与国库及湖广当地帐册对照，贪墨之人便无所遁形。”
朱元璋眼中精光一闪：“借贷簿记法？比起你往日所为，这不过是个小小革新。”
“可正是这般革新，竟让整个户部地复天翻，令贪官污吏原形毕露！”
“妙法啊。咱往日怎就没想到这层？”
“爷爷是否打算推行天下？”
“正是。看你神色，似乎另有见解？”
“法子是死的，人是活的。借贷簿记法说穿了并无玄奥，破解之道数不胜数。”
“孙儿始终主张，朝廷掌控之术须始终高出地方两个层级。”
“当推行一代，试验一代，预备一代！”
“如此便似永远悬在各地官员头顶的利剑。”
“朝廷威仪方能震慑四方，各省府衙不敢欺瞒谎报！”
“故此法当由户部专掌，用以威慑天下。待我研发出更精妙的记帐术，再将现行之法逐步推广，永保朝廷优势。”
朱元璋闻言沉默良久。
这般行事作风，确是他这孙儿的本色——当真是稳如泰山。
“祖父意下如何？”
“便依你所言。”朱元璋略作沉吟，觉得实在没有反对的馀地。
这条提议对朝廷与他本人皆有益无害！
“咱还有一事要问，这记帐之术你钻研多久了？”
“这个……已有不少时日了！”
“咱想知道，为何早不献出偏要等到现在？你先莫答，让咱猜猜看！”
“户部……并非你的根基所在吧？”
朱允熥微微怔住，苦笑着颔首：“祖父明察秋毫，确实不是！”
“好啊！六部尚书之中，如今已明朗三位，剩馀三人里可还有你的班底？”
“咱不信！以你的脾性，向来只让咱看到想让咱知晓的。你或许会告知其一，可其二、其三乃至其四，定还藏在暗处！”
“孙儿所言句句属实！”
“话既出自你口，自然随你分说。”
“再论户部之事，赵勉应是偏向允炆的吧？”
“那孩子心思过于单纯。先前河工奏章里虽将诸事推给江南，可终日与江南官绅周旋的正是户部官员！”
“他尚未参透人心险恶。一个无实权的皇孙终究镇不住场面，这般想来——”
“户部定然与他牵连甚深。”
“所以你才琢磨出这借贷簿记法，意在往户部安插人手。”
“妙啊！允炆往兵部掺沙子的谋划尚未见效，户部反倒先露了破绽。”
朱允熥恭声应答：“祖父容禀，若户部官员当真清廉自守，此计亦难奏效。”
“那你为何偏要等到杨士奇现身才施展此计？”
朱元璋早已修炼成精。虽在朱允熥布局时未能窥破玄机，待尘埃落定后，所有关节顿时壑然开朗。
“还不是因你始终寻不着合适人选，这才迟迟按兵不动？”
“徜若用借贷簿记法扳倒户部，继任者仍是允炆麾下，岂非徒劳？”
“如此深谋远虑，连咱都要道声佩服！”
朱允熥凑近为祖父揉捏膝盖：“孙儿这点微末道行，终究瞒不过祖父法眼。”
“任你猎手再机警，也斗不过咱这老猎户！”
“祖父可都猜中了？”
朱允熥坦然承认：“确是在得见杨士奇之后，孙儿才决意施展借贷簿记法。”
“更借胭脂铺对他进行历练栽培！”
“杨士奇未曾姑负期望，其才学品行令人击节赞叹！在孙儿麾下，其综合才能犹胜三宝。”
“咱也瞧出来了。”朱元璋感慨万千，目光如炬地凝视孙儿。
“当年允炆向咱举荐方孝孺！将其夸得天花乱坠，盼咱重用！”
“咱却令他打道回府。那是个比黄子澄更迂腐的酸儒！虽会效忠允炆，然于当今时局破坏有馀而建树不足。”
“他充其量只能整饬风气，绝非宰相之材！”
“这杨士奇却大不相同。借贷簿记法虽妙，可能在三日内厘清帐目，此人本身才具更为关键。”
“当时众人皆看好李贯，唯独你择定杨士奇！如今观之，你之识见远胜众人。”
“未曾想咱垂暮之年还能得见这般人才。”
“咱是无福消受了，这把老骨头也不知还能撑几时！”
“留予你！他日此人可助你治理天下，开创盛世。”
朱允熥连忙搀扶：“祖父切莫说这等话。在孙儿心中，祖父定当福寿绵长。”
“胡扯！那不成老妖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