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对比(1 / 1)

原泰,官拜都察院右都御史。自李善长遭罢黜后,太祖不再设左都御史一职,由右都御史统辖院务。此人堪称洪武朝堂的于谦。

“原泰,朕问你,对皇孙朱允熥作何评价?”

“陛下是要听臣的肺腑之言?”

“自然!若有半句虚言,朕定不轻饶。”

“真龙能屈能伸,可腾跃九霄,亦可潜藏深渊;显时兴云布雨,隐时敛迹遁形;腾则翱翔天地,隐则蛰伏江海。”

朱元璋肃穆的面容终于浮现一丝笑意。

“那朱允炆又如何?”

“自洪武二十四年始,皇孙允炆广结朝臣,如今满朝文武多为其党羽。”

“声势浩大,羽翼已丰。”

“你当真如此认为?”

“对陛下而言,他尚不足为虑!”

洪武皇帝屡兴大狱,早已肃清无数权臣。昔年胡惟庸权倾朝野,不也一道圣旨便灰飞烟灭?

“然对三皇孙殿下而言,这确是个劲敌!”

朱元璋微微颔首,目光深邃难测。

行至府门前正要叩门,院内传来对话声。

“殿下,因臣之过,二皇孙已视您为心腹大患。他党羽众多,切不可掉以轻心。”

“此话岂非多馀?”

“若非因你,何来今日局面?”

茹瑺一时语塞。

确实,以这位殿下的性子,怎会轻敌!

他甚至暗自揣度,即便对手是草寇流民,朱允熥恐怕也会调遣十万大军征剿。

“再者,你如何看待我那位皇兄?”

“势力庞大?”

茹瑺连连点头。

门外的朱元璋心生疑惑。在他眼中朱允炆不足为惧,但对旁人而言确是庞然大物。可听允熥语气,竟似全不在意?

院内朱允熥朗声道:“有一副对联,最是契合他。”

“请殿下赐教!”

“墙上芦苇,头重脚轻根底浅;山间竹荀,嘴尖皮厚腹中空!”

话音未落,门外三人皆是一怔。

细细品味这对联中暗藏的机锋。

朱元璋眼前掠过诸多往事,不禁暗叹。

茹瑺激动得满面红光:“殿下明鉴!”

原泰亦是心悦诚服:“殿下此言,远胜微臣先前评语!”

“臣自愧不如。”

朱元璋放声大笑:“咱老朱家揭竿而起,没想到还能出个文豪!”

“妙极!”

茹瑺闻声脸色骤变,慌忙开门跪迎:“吾皇万岁!”

“平身。”

“陛下,微臣只是前来饮酒”

“不必多言,稍后锦衣卫自会禀报。”

“遵旨”

“你先退下,朕与允熥有话要说。”

宫中。朱允炆愤懑难平,今日为何半路杀出个朱允熥!

他对外素以谦谦君子示人,实则外强中干,侍从们皆战战兢兢。

“可恨!”

“殿下,黄先生到了。”

“快请!”

黄子澄,朱允炆授业恩师,亦是最得信任的谋士。

“先生,今日之事何以教我?”

“殿下心浮气躁了。”

黄子澄气定神闲,竟还吩咐侍从奉茶。

朱允炆面有愧色:“先生,如今朝堂本已尽在掌握,皇祖父对我也颇为满意。”

“谁知突然冒出个朱允熥!先生在朝堂上也听到了,皇祖父何曾这般夸赞过我?”

“甚至”

“皇祖父还抚了他的头顶!”

“自先父薨逝,皇祖父何曾这般慈和过?”

黄子澄依旧稳如泰山,这点倒与朱允熥颇为相似。

“殿下莫忘,这一切前提是朱允熥判断无误。”

“徜若他分析有误,眼下所有荣宠都将逆转。陛下此刻待他多慈祥,来日便会多严酷!”

朱允炆心中没底:“可他言之凿凿,又有诸多奏章佐证,恐怕不易出错吧?”

“为何我与他的见解截然相反?”

“臣仍认为,若不发兵,大同必失。”

朱允炆对黄子澄深信不疑,急忙追问:“先生何出此言?”

“就凭也速迭儿十万大军!”

“况且朱允熥纵论古今,却忽略了两处关键。”

“气势!”

“恩?”朱允炆不解。

“捕鱼儿海一战,凉国公蓝玉大破北元,逃亡的脱古思帖木儿终被也速迭儿所弑!”

“也速迭儿何人?阿里不哥后人!”

“昔年阿里不哥与忽必烈争霸败北,如今汗位重归其裔,岂非气势如虹?”

“十万虎狼之师倾巢而出,颇有当年陈友谅之势!”

“杨远麾下区区守军,如何抵挡?”

朱允炆转忧为喜:“先生高见!果然谋略过人。”

这恰似末流学子向垫底同窗传授课业。

黄子澄受此夸赞愈发得意。

他却忘了,陈友谅最终葬身鄱阳湖。

“儒学经典常言,天命不可违。”

随后他引经据典,大谈四书五经。这本是黄子澄拿手好戏,区区边关攻防战竟能牵扯到三皇五帝。

朱允炆听得连连称是,不住点头。

“先生,眼下我当如何?”

“前往陛下面前慷慨陈词,静待军报传来!”

“真相自会水落石出。”

在朱允炆眼中,若给黄子澄一柄羽扇,活脱脱便是当代诸葛!

“善!”

“先生,孤明白了。”

朱元璋在石凳上落座,“熥儿,你也坐下~”

“你这过分谨慎的脾性,该改改了。”

“大明立朝二十五载,遭遇过多少强敌?杨宪,胡惟庸,郭桓,若非咱当机立断,江山社稷早已动荡不安。”

“方才安居乐业的黎民百姓,又要重陷水深火热。”

“再说沙场征伐,战局瞬息万变,你应当学会抓住稍纵即逝的战机,果断出击!”

“唯有如此,方能成为最后的胜者。”

“可明白了?”

“皇爷爷见识卓绝!听您一席话,如沐春风!”

朱元璋眉头紧锁:“休要糊弄咱!”

“就说此番大同军情,你非要等到千钧一发时才开口,是要急死咱不成?”

“身为君王,决断!”

“这才是顶要紧的本事。”

朱允熥从容应答:“古人云,兼听则明,偏信则暗!”

“孙儿自然懂得决断,只是多些查证,方能确保万无一失!”

“这难道不对么?”

“查证太过!身为帝王,当抓大放小。若事事亲力亲为,终会落得诸葛武侯那般结局!”

“咱任用这些臣子,不是让他们给咱添堵的,是要他们办实事!”

朱允熥眨着眼睛:“孙儿也未亲自查访啊,都是差遣他们去办的。”

朱元璋望向侍立一旁的三宝,见他郑重颔首。

证实确是下人奔波操办。

“你这孩子”

“怎的这般固执!”

“此番你查证如此周详,最后却说只有九成把握?”

朱允熥睁着清澈的眼眸,认真点头。

“咱现在下旨!”

“往后有七成把握就得禀报!”

朱元璋也是个倔脾气,既然孙儿执意如此,索性直接下旨!

“孙儿领旨!”

“定当遵从!”

“驾!驾!”

“大同八百里加急!闲人避让!闲人避让!”

朱元璋望向宫外,意味深长地瞥了朱允熥一眼:“军报到了,随咱入宫一同览阅。”

回到宫中,朱允炆与吕文早已候驾多时,见圣驾到来立即跪迎。

“皇爷爷!”

“孙儿仍以为三弟见解过于冒险,应当即刻发兵驰援大同!”

“皇爷爷可知气势二字?”

朱元璋原本未曾正视他,正欲径直步入奉天殿,闻言驻足回首。

“气势?”

“也速迭儿乃阿里不哥后裔,弑杀北元皇帝,夺回汗位,正是意气风发之时!”

“十万虎狼之师,仅凭大同守军绝难抵挡!”

“皇爷爷,孙儿叩首百拜!”

吕文急忙奏请:“微臣愿领兵前往!”

此时朱允熥默默从袖中取出一本奏折,“皇爷爷,孙儿也有本章呈上~”

朱元璋怔了怔,快步上前在朱允熥袖中翻查。

“可还有遗漏?若有便一并呈来!”

“这本章所奏何事?”

“关于也速迭儿族谱源流,其麾下鬼力赤家世渊源,以及往昔战事剖析。”

“二哥所言不虚,也速迭儿确是阿里不哥后裔,志得意满。”

“然其手腕威望远不及脱古思帖木儿。”

“加之草原部众早已习惯忽必烈一脉统治,骤然易主,众人表面顺从实则各怀异心!”

“其中最不安分的,便是这个鬼力赤!”

“他是忽必烈一系的忠实拥护者,听闻已寻得忽必烈后裔本雅失里。”

“也速迭儿心知此事,故每次出征皆将其部署侧翼。”

“如此离心离德的军队,岂能称作虎狼之师?”

“依孙儿看,不过乌合之众!”

朱允炆闻言哑然。

此人行事竟周密至此!

连敌军将领的族谱都查得清清楚楚?

竟连寻获忽必烈后裔的秘辛都了如指掌?

朱元璋掂量着手中奏章

“进殿议事!茹瑺也该到了。”

八百里加急军报须先送达兵部尚书茹瑺处,并非人人皆可直奏圣听。

不多时,一个圆润身影疾步而来,汗流浃背,入殿后扑通跪倒:“陛下!兵部军报到!”

“念!”

茹瑺慌忙展卷,忽而望向朱允熥,喜形于色:“陛下,天大的喜讯!”

“也速迭儿损兵折将,已退兵返回草原!”

闻听此言,朱允炆顿时面如死灰。

他苦心经营多时,终究徒劳无功?

他倚重的谋士

为何料事有误!

“拣要紧的念!莫要絮叨那些繁文缛节,还记得茹太素的教训么!”

“遵旨!”

“大同奏报!也速迭儿十万大军兵临城下,杨远自忖野战难敌,故坚守城池!”

“期间也速迭儿佯装移营,仓促后撤,意图诱使杨远出城!”

“总兵麾下果有将领建议乘胜追击,然杨远不为所动!后也速迭儿只得收兵回师,重新合围未露败象,众将方知此乃诱敌之计。”

“贼军不善攻城,也速迭儿企图以围困之策迫使大同投降。”

“扬言大同必定粮草匮乏!恰在此时布政使经由水路运抵五万石军粮入城,杨远命将士将粮袋堆垛城头,贼军士气大挫!”

朱元璋端详朱允熥良久,眼中满是激赏!

至此,事态发展与此子预料分毫不差。

这孩子虽说过于持重。

当真算无遗策!

他不禁想起洪武八年已然故去的刘伯温。

虽不喜此人,却不得不承认其神机妙算确有真才实学。

三分天下诸葛亮,一统江山刘伯温啊。

朱元璋凝视朱允熥,毫不掩饰喜爱之情。

而一旁失魂落魄的朱允炆心中妒火中烧。

他梦寐以求而不可得的恩宠,朱允熥总是唾手可得!

这究竟是为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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