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沐眼神一凝，立刻警剔起来。
心魔，这玩意儿他可太熟了。
无非就是幻化出自己最恐惧或最渴望的东西，来动摇本心。
他正思索着这通天塔会给自己安排一个什么样的“心魔套餐”。
是前世的遗撼，还是今生的仇敌？
然而，石碑在显现数秒后便化作光点消散。
他自己却什么感觉都没有。
反倒是身旁的莉莉丝，身体猛地一僵。
那双灵动的碧蓝眼眸，有那么一瞬，仿佛失去了神采，变得有些空洞。
“恩？”
林沐微微侧目，心中了然。
原来这第二层的考验，并非针对他，而是针对莉莉丝。
或者说，是针对他们两个。
只是这规则竟如此强大，竟能影响到莉莉丝！
……
莉莉丝的意识，被一股无法抗拒的力量瞬间抽离。
当她再次睁开双眼时。
发现自己已然回到了那座熟悉又陌生的深渊君主议事大殿。
身下，是专属于“幻梦编织者”的华丽王座。
两侧，藤蔓女王薇拉娅扭动着植物身躯，烬火君主玛尔戈的苍白火焰无声燃烧，晶体裁决者克瑞托斯身上折射出割裂空间的光芒……
其馀五位君主的虚影，也尽数在列，沉默地散发着各自的法则威压。
一切，都和她离开前一模一样。
不，有一样东西变了！
莉莉丝缓缓抬头，望向大殿最上首，那张像征着深渊至高无上权柄的王座。
那里端坐着的，并非她所熟知的，身形在“存在”与“不存在”之间闪铄的至高王座奥菲斯。
而是一个她再熟悉不过的身影——林沐！
不，不对！
王座上的“林沐”，身穿一袭深邃的帝袍，袍上绣着万千星辰寂灭的图案。
他的眼神冷漠而威严，不带一丝人类的情感，仿佛是深渊意志最纯粹的具象化。
那股从他身上散发出的深渊本源气息，比至高王座奥菲斯更加纯粹、更加霸道！
“帝王林沐”的目光，缓缓落在莉莉丝身上。
声音不带一丝温度，却蕴含着不容置疑的至高法则。
他抬起手，指向莉莉丝身旁。
那里，不知何时，竟也站着一个“林沐”。
一个穿着普通披风，头戴破烂草帽，眼神中带着一丝错愕与不解，看上去有些瘦弱的“凡人林沐”。
“莉莉丝。”
王座上的声音，响彻整个深渊。
“汝之道路，已被此凡人沾污。”
“杀了他，助本座完善最后的本源法则。”
“届时，你将是本座唯一的王后。”
幻境中。
烬火君主那燃烧着苍白火焰的巨大头颅转向莉莉丝，发出瓮声瓮气的劝诱。
“回归吧，幻梦。这才是你应有的荣耀。”
暗影之主诺克斯那两点猩红的光芒在阴影中闪铄。
“遵从至高的意志，你将执掌比以往更多的权柄。”
……
在林沐的视角里，莉莉丝只是呆立在原地。
绝美的脸庞上，神情在迷茫、挣扎、痛苦与甜蜜之间，不断变幻。
他能猜到，这心魔幻境，定然是给了莉莉丝一个难以决择的难题。
林沐表面淡定，内心也有些提心吊胆，毕竟莉莉丝的强大他比谁都清楚。
但他依旧没有动。
甚至连一丝防御的姿态都没有摆出。
只是平静地看着她。
这既是她的考验，也是对他的考验。
……
莉莉丝的意识，在两个“林沐”之间，陷入了剧烈的挣扎。
一边，是亿万年君主生涯的记忆，是深渊至高无上的权柄，是回归荣耀的诱惑。
另一边，却是被召唤后那短暂却深刻的点点滴滴。
是那个少年在在龙巢试炼中，破坏规则的霸道。
是他在饭桌前，被自己喂食时，那掩饰不住的尴尬与窘迫。
是因为自己，他每天晚上睡觉时的煎熬。
更是昨夜……他那与毁天灭地的实力截然不符，青涩而又野蛮的索取……
一幕幕画面，在莉莉丝的脑海中交织碰撞。
终于。
幻境中，莉莉丝缓缓抬起了头。
她直视着王座之上，那个完美、强大、宛如神只的“帝王林沐”。
碧蓝的眼眸中，所有的迷茫与挣扎，尽数褪去。
只剩下前所未有的坚定，以及……一丝淡淡的，发自灵魂深处的轻篾。
“我的主人，从来都不是高高在上的神，也不是冰冷的法则。”
莉莉丝的声音，清冷而又决绝，响彻了整座虚幻的大殿。
“他会因为女仆的调戏而尴尬脸红。”
“会为了微不足道的‘经验值’而斤斤计较。”
“但，那样的他，才是我的主人。独一无二，有血有肉的主人。”
话音刚落。
莉莉丝身后的空间，浮现出亿万枚璀灿的梦境碎片。
这些碎片瞬间汇聚，凝聚成一柄足以斩断意识，粉碎灵魂的幻梦之枪！
她毫不尤豫地，将这柄长枪狠狠掷向了王座上那个完美无瑕的“帝王林沐”！
“而你……”
莉莉丝的嘴角，勾起一抹极尽嘲讽的弧度，轻篾地吐出最后一句话。
“不过是我主人心中，一丝微不足道的黑暗倒影，也配对我发号施令？”
“滚！”
幻梦之枪，携着莉莉丝亿万年君主的无上意志。
瞬间贯穿了“帝王林沐”的胸膛！
“轰——！”
整个心魔幻境，连同那九尊君主的虚影，轰然破碎！
莉莉丝的意识，回归现实。
她猛地睁开双眼。
那双碧蓝的眸子里，光彩流转，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明亮。
她能清淅地感觉到，自己体内那层坚固的世界法则封印，竟隐隐松动了一丝！
气息，不降反升！
莉莉丝转过头。
痴迷地看着眼前这个从始至终都未曾移动半步。
只是用信任的目光注视着自己的少年。
内心，被一种名为幸福的情绪，彻底填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