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件事已经萦绕在施易心头很久了,只是一直没办法求证。
距离立州大学南门还有两个路口的红灯,施易格外小心翼翼地问,“你以前睡觉也做梦吗?”
文可歆靠在椅背上,头侧过去看向窗外,“没有,一直不做梦,直到前几天,第一次。”
当时只是单纯地以为,课上教授播放的教程视频,和晚上吃的炸串联合在一起,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的结果。
谁曾想,在那晚开始,她就已经看到了凶手分尸的过程。
现在想起来才感受到后怕,那真实无比的油点子崩到皮肤上的质感,那昏暗的路灯。
都是另一个人的真实世界。
她还在那设想呢,有这样的超自然能力,她能成为国内刑侦界的大拿。
可实际上,一旦身边的人可能受到伤害,她就慌得不行,根本没有办法保持冷静,满脑子都是害怕。
红灯转绿,施易踩下油门的同时,提出了一个思考已久的想法,“我一直在想,有没有一种可能,你做梦能梦到凶手在做什么对吧,可是呢,这条信道有没有可能是双向的,或许,有没有一种可能,凶手睡觉的时候,也能通过梦看到你的生活”
这句话一出来,文可歆大脑瞬间爆炸。
呆滞过后,她有些僵硬地转头看向驾驶座的施易,眼神里充满了震惊和不可思议。
她从来没想过这点。
这意味着什么?
这意味着,凶手完全有可能也能通过梦,看到她的生活,知道她的学校,她的专业,她见过什么人,甚至可能已经知道了她的身份。
换句话说,她一直在一个陌生人面前没有任何隐私。
尤其这个陌生人,是一个连环杀人犯!
这是一件多么恐怖的事情!
很快,她想通了什么,“我昨天下午才和曹万珉教授见面了,在他的办公室喝了茶!”
言下之意是,如果施易所说的成立,凶手很可能就是通过梦境了解到了曹万珉这个人!
“凶手的作案目标目前判断非常广,”越是紧张慌乱的时刻,越是要保持镇静,施易认真分析目前手头的线索,“年纪虽小的是二十五岁的林若淼,年纪最大的是四十八岁的熊渔,曹教授多少岁?”
“不清楚,但应该也起码六十岁了吧”
施易继续追问,“他人怎么样?”
“我其实不了解,应该还可以吧,他对我不错”
文可歆回忆着昨天下午的会面,她明白施易话里的意思。
凶手目前针对的都是些伤害女性的男人,林若淼是,蓝望野也是,其他的人她不清楚,但大概能从施易的表情中猜测到一星半点。
曹万珉是这样的人吗?
凶手盯上曹万珉,如果不是曹万珉本来就在他的动手目标里,那就意味着是文可歆把人‘引’过去的。
对了,梦里墙上的照片没有曹万珉教授!
“是因为我,”这个结论如同当头一棒,狠狠地敲在了文可歆紧绷的神经上,轻易地将她裂为碎片,只能机械地重复着一句,“都是因为我,是我”
“现在也不能确定”
文可歆打断他,只用一句话就堵上了他接下来的话,“墙上的照片里,没有曹教授的照片。”
施易不再多说,只能在开车之馀看几眼副驾驶座上脸色逐渐铁青的人,知道任何安慰的话,在此刻都起不了任何作用。
有些事情,只能够由她自己承担。
车刚停在南门,文可歆就迫不及待地打开车门冲了出去。
从立州大学南门到法医系教程楼的路程,往日要走十分钟,文可歆硬生生地跑进了四分钟,压缩了接近一半的时间。
跑到楼下的时候,她感觉到嘴里已经有血腥味了,八百米体侧都没有这么努力过。
可是只有她知道,她有多害怕,自己跑得太慢,怕来不及。
文可歆连电梯都不想等,五楼的高度,咬咬牙,一步并作两步爬起了楼梯。
爬到一半,她兜里的手机铃声响起来,她的理智才逐渐回拢。
看着手机屏幕上跳动着‘施易’的来电显示,她才后知后觉地想到,其实她完全可以给曹教授打电话的。
没时间埋怨自己,她第一时间挂断了施易的电话,找到了昨天加之好友的人,拨打了语音通话。
等待接听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很煎熬,空荡的楼梯间只有外放的电话铃声、文可歆的大喘气和心跳‘咚咚咚’的声音。
电话接通的那一刻惊为天籁,更别提接下来电话里传来的曹教授的声音。
“喂,小文啊,有什么事吗?”
紧张的心情在那一瞬间终于平稳落地,她发现她说不出话,一张嘴就是控制不住的哭腔。
文可歆不想让这个关爱她的长辈担心,捂着嘴,在楼梯间无声地大哭。
许久听不到电话这头回应的曹万珉有些紧张,“怎么了小文?怎么打电话不说话呀,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没事,曹教授,”文可歆小脑袋快速转了一下,倒是让她找到了一个合理的借口,“我想妈妈了,我想她了,所以给你打电话,想听听妈妈以前的事情”
汹涌澎湃的感情在这一刻终于找到了一个宣泄口。
她终于不用再控制自己的情绪,放声大哭起来。
不只是挂念,不只是想念,也是无助。
人们总是在遇到困难感到无助和情绪低落的时候最容易想起妈妈,仿佛自己还是个婴儿,需要一个温暖的避风港,这是源自于一种情感依赖,对母亲的原始依恋反应。
每个人都从妈妈的子宫中诞生,妈妈是安全的代名词。
文可歆把自己蜷缩在楼道的角落里,环抱着双腿,一遍遍地哭喊着妈妈,象个孩子。
哪怕她知道再怎么叫,妈妈都不会出现。
可是妈妈,我真的很想你。
等施易找到在楼梯间捧着手机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小姑娘的时候,她已经哭出了两只大肿眼泡,脸上眼泪和鼻涕也混合在一起,变成了一只小花脸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