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易不想揭穿她。
小文鹌鹑现在几乎把脖子缩进了肩膀里，头也不敢抬。
真是一点谎都不会撒，心里话全写在脸上。
“我把你带到这里是因为我们的对话需要保密，”施易耐心地向她解释，“我想要你帮我看看几张照片，看看他们是不是你梦里看到的那几个人。”
话里的意思，是施易相信了她的梦！
并且决定参考她的梦，进行案件侦破！
兴奋的小文又活过来了，抬起头，双眼亮晶晶地看向他，“可以！”
两人之间凑得近了，文可歆才看到施易的左眼眼球有一大块血斑，看上去有些渗人，联想起昨天他左眼上裹着纱布，不假思索地问，“你眼睛怎么了？痛吗？”
话题转换得太快，距离太近，施易下意识后退了一步，“不痛，医生说是眼压太高，眼球里血管破了。”
“真的不痛吗，看起来很”
光是看眼球，一大片血色确实有点，但是在他的脸上，配上他的五官和偏深的肤色，看起来就是战损风帅哥，别有一番风味。
文可歆把恐怖两个字和口水都咽了下去。
老实人施易还以为让她担心了，拼命地解释，“其实真的没感觉，那天也是他们看见我眼睛充血了跟我说我才知道的，我根本没察觉到。”
“真的不痛？”
“真的，我不骗你。”
再三确认之后，文可歆稍微放心了一点，“那施警官你还是要小心，我知道你们这行很辛苦，我爸爸以前也是刑警，也受过很多伤，你们都是很好的人，为了社会和人民总是会陷入危险的情况，但也要注意自己的安全。”
施易心里有些五味杂陈，这番话虽然是在对他说，其实也是隔空对父亲的叮嘱。
师傅已经走了快十年，小文离开爸爸也快十年了。
另一方面，他心塞地发现小文真的没把他认出来，小时候天天喊着11哥哥，怎么十年之后就认不出来了呢？
他轻轻叹了口气，还是打算先把重要的事情办了。
找到手机里那几张照片，“你仔细看一下这几个人，和你梦里看到的照片上的人象不象。”
文可歆接过手机，一张一张翻过，对比着上面的证件照，回忆梦里贴在白墙上照片里的男人面孔。
首先认出的就是割喉放血的男人的照片，也知道了这个男人名字叫顾家豪。
“我梦里看见的照片，是偷拍的角度，但这个，”她指着手机上林若淼的证件照，“我在梦里看见他就觉得眼熟，林若淼，啊，我记得好象是住在以前我们小区的一个哥哥，好象也叫这个名字，不过他以前好象没有这么胖，他也死了吗？”
施易对上文可歆水汪汪的双眼，淡淡地说，“目前不确定。”
“恩，也对，你们的调查都不能随便透露，其实吧，有些话我不知道该不该说，说死人坏话好象不太好，但活人坏话最好也不能说”
这种话开头的意思，那就是她准备要说了。
文可歆瞄了一眼施易，“我是想着如果他跟案子有关系的话，可能算个线索”
他点头示意认同。
“地震之后的那段时间里，我被安排住在集中安置点，”文可歆表情凝重地回忆，“我看见他总是趁大人们不备，对年纪小的女孩子们动手，不是打人的那种动手，就是到处摸，被人发现就说想跟她们玩，但是我看到好几次，他就是故意的，他之前还想对我下手，因为我爸爸妈妈都不在了嘛，他就觉得我好欺负，可是我不好欺负，我会打回去，然后都逃走，跑到志愿者姐姐那里去，他没在我这里得手过，就不找我了”
才听到一半施易的拳头已经握紧了，当他听到文可歆自己说，爸爸妈妈都不在了的时候，他的心都要碎了。
她低着头继续说，“我有好几次晚上，看见他带着一个女孩子出帐篷，去别的地方，有一次我偷偷跟了过去，发现他在一个很偏的地方，和那个女孩做那种事，旁边还有好几个男的看着，我有点怕就跑回去了”
虽然那个时候她才十二岁，但她也能敏锐地察觉到，有些人就是会想方设法转空子地为自己谋取巨大的利益。
那段时间对文可歆来说，几乎是地狱般的存在。
她不仅要承受失去家人的痛苦，还要在那个鱼龙混杂的安置点里保护自己，如果不是有好心的志愿者姐姐，她都没办法每天吃上饭。
直到后来，现任市长，当时的副市长江霞来到了她所在的集中安置点，白天到灾区现场参与搜救，晚上和他们同吃同睡，他们这个临时安置点的情况才好转了一点。
在那之前，有些人需要用‘自己’换生存物资，如果有人想要帮她，分她一点自己的食物，第二天，也会被克扣物资。
还有人趁深夜，跑到各个帐篷里去顺各种东西，有时候是钱，有时候是财物，有时候是人。
文可歆很早就看懂了人可以有多坏，但她还是觉得，这个社会上，除了坏人，还需要有好人。
市长就是那个好人。
一直照顾她的青青姐姐，也是好人。
只可惜她被爷爷奶奶接走的时候，忘记问青青姐姐的联系方式。
希望她现在过得还好。
重新平复了心情，文可歆意识到沉默已经发生了很久。
看向施易，他有点咬牙切齿，眼睛就象在喷火。
想了想，她还是决定该给十二岁的自己辩护一下，“我当时还小，我怕被报复，就没把这件事跟任何人说”
“你做得没错，”施易打断她的解释，“我没有生你的气，我生的是那些坏人的气，你把自己保护得很好”
还有后半句，以后我可以保护你，他没说出口，感觉自己没什么立场。
但不说，不代表他不会行动。
“其实也不全是坏人，有很多人都对我很好，江霞阿姨当时就住我隔壁的帐篷照顾我，还有一个志愿者姐姐，知道我的情况之后，和我住一起，天天都安慰我，青青姐姐又漂亮人又好，只可惜后面断了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