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三的下午是公休，但今天有一个文可歆很感兴趣的立州司法鉴定中心的讲座。
原本这类讲座都没人去，往往需要相关学院要求每个班级拉几个壮丁去凑数，但因为最近发生的恶性事件，等她到的时候，小礼堂门口已经挤得满满都是人。
下午两点五十分，距离正式开始还有十分钟，文可歆好不容易挤进去，座位已经几乎没有了，过道上也都站满了人。
礼堂里几乎每个人都在谈论碎尸案，消息在大学生之间以超越世界纪录的速度传播。
不认识的人之间也轻易地通过这个话题拉近了距离，学院专业名字都不清楚的情况下，任何人都能添加讨论。
文可歆掏出了震动的手机，看到了学姐吴岚的来电提醒。
“小文你到了吗？”嘈杂的环境里，手机里传出的声音需要很艰难的辨别才能听清，“我给你留了前排的座位，你快来”
小文艰难地越过众人挤到了前排，但没想到这么前。
学姐给她安排的位置在第二排最边上，第一排就是系主任和教授们。
等她落座，映入眼帘的就是教授们的圆扁不一的后脑勺。
离开始时间还有几分钟，文可歆干坐着，想到平日里表情严肃的老头们，交头接耳的时候脑子上的头发会相互触碰交缠，就觉得莫名的可爱和好笑。
他们小小的脑袋瓜子里装着好多知识，是她可能穷极一生都没办法全部学会的知识，他们认识好多厉害的业界人士，也认识很多不成器的学生弟子，学术成就很多，发了很多论文，也成为了很多杂志的审稿教授。
但此时此刻坐在这里，被后面的人看到的，还是一个个可爱的后脑勺。
被这一幕戳到的文可歆忍不住笑了出来。
笑声不止让学姐诧异，还吸引了前排教授的注意。
完蛋了老天奶。
坐在文可歆前面的是法医系主任，也是学姐未来的研究生导师，曹万珉。
一个接近六十岁的帅气小老头。
小帅老头原本想要打趣一下身后的小孩，问她这个点怎么还笑得出来，只是见到身后的文可歆，表情顿了一下，脸上的皱纹都僵了一秒，本来要说出口的话，变成了，“你叫什么名字？”
认错低头的她自然没看到教授逐渐软化的表情，还以为教授要对她兴师问罪。
吴岚赶忙帮她回答，“老师，她叫文可歆，我们系大三的学生。”
“姓文啊，”曹万珉思索了一会儿，还是问出了他最想问的问题，“许宜歆是你什么人？”
这个名字已经尘封在文可歆的记忆里好多年了，再次听到，她忽而抬起的双眼止不住地酸涩，略带哽咽地回答，“她是，我妈妈。”
得到了答案的曹万珉恍然大悟地点点头，仿佛在自问自答，“怪不得，我说你怎么长得这么像，原来是她的孩子，都这么大了，好孩子，这些年不容易吧，孩子”
孩子没办法回答他的问题，低下身子压缩空间，好象这样就能把自己抽泣的声音封锁在最小范围里。
她知道现在不应该哭，也尝试控制情绪，可是一想到刚才的话，想到妈妈，她就忍不住，能做的最大努力，就是不让自己哭得太大声。
吴岚看看她的导儿，再看看低声抽泣的小文，也猜到了一点，默默地轻抚她的后背，另一只手翻出了包里的纸巾递给她。
直到讲座开始，文可歆才调整好了情绪，抬起头来，依旧是曹万珉关切的眼神，差点嘴巴一撇又要开始掉眼泪了。
小帅老头抢先一步，“别哭了，不然其他教授以为我欺负小孩啦！”
他语气带着点无奈和打趣，好歹起了效果，文可歆笑破了一个鼻涕泡。
“笑了，那就好，别哭了，待会儿讲座结束，留下来，我跟你说会儿话可以吗？”
帅气小老头此时此刻是和蔼小老头，文可歆点点头答应了。
讲座的内容临时修改了，本来是讲一些有关大学生安全防范的案例，现在直接改成了最近立州大学城发生的恶性案件的问答环节。
“有的案件信息，因为还没有出确切结果，我们不方便说，但是但凡能公开的，我们都不会瞒着，大家都是一条战在线的同志，上面也说了，全民参与破案，凝聚全体立州人民的力量，与其让恐惧无序扩散，不如大家拧成一股绳”
虽然说知无不言，但司法鉴定，也就是法医视角，目前得到的信息也极其有限，只有仅有的两袋尸块，因为高温破坏了dna，尸源也无法确定。
大家能做的，只有多留心食品安全，以及如果遇到失踪人口的话，记得及时报警。
问答环节结束，时间还剩一半，原本准备的大学生安全防范案例又派上了用场。
散场后，曹万珉带着吴岚和文可歆回到了办公室。
系主任办公室里，还有一套专门的茶台。
和蔼小老头给两人都泡了茶，对着文可歆说，“试试香不香，你妈妈以前给我买的茶，就剩最后一点了，我总是不舍得喝，现在给你也尝尝。”
文家开茶叶店发家，被爷爷奶奶养大的文可歆自然也懂一点茶。
“这是立州马默村产的墨茶，色清亮，味回甘，”喝上一口，就分辨出了茶的品种，她放下茶杯，“爷爷说十年前大地震的时候，马默村遭遇山洪，在那之后就再也没有产出过这么好的茶了，喝一口，就少一口。”
曹万珉给自己也倒了一杯，细细品了一口，“原来是这样，怪不得我后面寻来的茶叶，始终不如你妈妈给我带的这一盒。”
夹在两人之间的吴岚也不懂茶，听到是好货，反正也泡了，她就趁机多喝几口吧。
“你妈妈，是我带过的最优秀的学生，只可惜，她走得太早了。”
文可歆寻声望去，和蔼小老头的脸上，满是沧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