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座的都是聪明人,一看这情况,就知道对于当下变局,那几位定是提前讨论过应对的方略。
此刻能摆上台面,真就是想要听听“诸君有何高见”。
好在刘备素来宽厚,即便所言不合心意,也不至于加以苛责,更不会直接把人“叉出去”。
是以麾下众人遇事皆能畅所欲言,议事气氛向来都比较和畅。
秦松率先起身,朗声说道:“使君,此乃千载难逢之机,万万不可错失!”
“陶使君弥留之际,既以州事相托,此乃名正言顺;徐州士民久盼明主,此亦众望所归。若得州牧印绶,则大义在我,名分乃定!届时登州牧之位,握生杀之权,自可以恩惠安抚徐州士众,至于丹阳旧部————”
秦松稍作停顿,语气有些轻描淡写。
“彼辈虽骄悍,然久居徐州,大多已在此成家立室。使君以州牧之尊施以恩威、分化拉拢,徐徐图之,何愁不能掌控?”
“其将帅如曹豹、曹宏之流,不过趋炎附势之辈,见此情景又安敢生乱?纵有微澜,以我广陵军之精锐,武力震慑下,亦不足为虑。”
“当务之急,乃速入州城,承袭大位,以免夜长梦多!”
张纮则是对他这番有些急功近利的观点,表达了忧虑:“徜若此番顺势接下州牧之位,徐州士人本就势弱,或是乐见其成。然丹阳诸将由主转客,心中未必甘服。”
“更有那数万丹阳兵,虽名为兵,实则与匪类无异。我军兵力不过万人,尚需分戍广陵。收编丹阳兵众,无异于以蛇吞象!”
“一旦事有不谐,只怕要肘腋生患。若是发生火并,唯恐袁术趁虚而入,后果实难预料!”
广陵这帮人在经过了笮融之乱后,对丹阳派皆是心存芥蒂,无不以最大的恶意揣测其心。
孙乾眉头微皱,似是有话要说,不过还没等开口,就听见了一声洪亮的嗓音:“文表先生说得对极!”
张飞听得心头火热,一拍大腿,说道:“大哥,俺一直就说,既然人家已经要把州牧大印送过来了,咱们岂有不收之理?”
秦松听到张飞的声援,却是面露无奈。
啧居然是被这位出言赞同————
是不是我哪儿想岔了?
张飞说完又是冲着张弦咧嘴一笑,“当然了,子纲先生所言也有道理。不过即便如此,俺觉得也没必要让那陶商————”
言及此处,他猛地顿住,自知失言,面露懊恼之色。
场中诸位闻得“陶商”二字,心中顿时升起了百般思量。
张昀见状,只得开口说道:“主公,您如今乃陶使君表奏之豫州刺史,亦是赖其信重方才得以主政广陵。若领此州牧之位,岂非夺人基业?”
“天下人又将如何看待此事?”
“只怕会误会主公乃是反客为主,效袁本初冀州故事!”
“且朝廷州牧大位,私相授予,终究于理不合。”
秦松虽然已经感觉自己八成是想岔了,但还是心有不甘,遂反驳道:“允昭此论未免迂阔!当今乱世,当奋勇争先,岂能拘泥此等小节?”
张昀未及回答,却听张炫正色道:“文表此言差矣!允昭所言,安得谓之小节”?若不顾大义人心,仅凭万馀兵卒,如何能立足于当世?”
秦松闻言默然不语。
其实他心里也明白,若单纯考虑实力强弱,那他现在就该去投奔袁术帐下。
张昀见状继续说道:“况且陶使君膝下尚有二子。昀听闻长公子陶商,聪慧果决,颇具人主之资。不如便由主公表奏其为徐州刺史,令使承其父德,收拢徐州民心士气。最关键者,乃是安抚丹阳一派。”
他强调道:“正如子纲先生所言,丹阳诸将手中尚有三万虎狼之师。一旦生出异心,徐州谁人能制?”
“纵使主公神武,能以寡击众,到头来亦是两败俱伤。且此三万悍卒若溃散为寇,于徐州百姓而言,又将是一场浩劫!”
张飞又有些按捺不住了:“允昭何须长他人志气!什么曹豹、许耽之流,俺都见识过,绝非是俺三合之敌!”
“只需大哥给俺拨出五千兵马,管叫那三万丹阳兵灰飞烟灭!”
一边坐着的关二爷,听自家三弟叭叭个没完,瞥了他一眼,却并未出言制止。
张昀听了张飞的话心中不由得吐槽。
你可拉倒吧!
都知道你这么猛了,谁还会跟你玩单挑?
照你这个想法,下邳再守一百次,也还是保不住!
他心里很清楚,丹阳派的将领或许很平庸,但丹阳兵却无愧于精锐之名。
在原本轨迹中,仅凭一千丹阳兵固守下邳城门,张飞率军狂攻一夜(还是从城内攻打,基本相当于野战),都未能夺回,便足证其能。
但张昀并未直言,而是谈起了充州的局势:“据早先军报所述,吕布先于乘氏县为当地豪族所败,后又遭濮阳田氏背叛。”
“究其原因,一来是吕布军纪松散,多有纵兵劫掠之举,导致其大失兖州民望;二来嘛,这些充州大族能有如此作为,背后只怕少不了冀州袁本初的影子。”
“总之,如今吕布在充州已呈颓势,若彼时丹阳诸将中,有人勾连这头虓虎,将其引入徐州————里应外合之下,翼德你可有把握挡住那吕奉先?”
张飞一听这话,先是昂首喝道:“旁人怕那三姓家奴,俺可不怕!”
接下来,他声音低了不止一个八度:“不过————吕布那厮,麾下的并州铁骑确实凶悍。再加数万丹阳兵————”
“这个嘛,只给俺五千兵马,怕是有些不足。”
张昀并未再追问他所需的兵马数目,转而笑道:“若陶氏公子为徐州刺史,丹阳一派必然会团结于少主麾下!届时徐州北境若再有外敌来犯,不论是曹操亦或吕布,丹阳诸将自当为其前驱。”
“而我军则坐镇淮河一线,抵御南边的袁术。如此一来,徐州得安。”
“主公亦不负徐州百姓期望,以及陶使君知遇之恩。”
秦松见他在这儿直接止住了话头,便当了一回捧哏:“彼等丹阳之人昔日便未能挡住曹军,再有下次安能御之?”
“况且,这些人又岂是吕布的敌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