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雨林被薄雾笼罩,空气清新却依旧湿热。
毒仙子和龙飞再次来到阿雅婆的竹楼前。
这一次,毒仙子没有隐匿行踪,而是直接叩响了竹门。
“阿雅婆,在吗?对策局龙飞,携十殿毒仙子前来拜访。”
龙飞扬声说道,语气尽量平和。
竹楼内沉寂了片刻,随后传来细微的脚步声。
竹门“吱呀”一声被拉开,阿雅婆那张苍白憔瘁、布满皱纹的脸出现在门后。
她看到龙飞和毒仙子,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但很快又恢复了古井无波。
“龙队长……还有这位……姑娘,有事吗?”
阿雅婆的声音干涩沙哑,带着浓浓的疲惫。
“阿雅婆,不请我们进去坐坐吗?”
毒仙子笑吟吟地开口,目光却如同最锋利的探针,扫过阿雅婆和她身后的房间,
“我们可是对您和您罐子里的小宝贝,好奇得很呢。”
阿雅婆身体猛地一颤,下意识地想挡住身后的陶罐,但已经来不及了。
毒仙子的目光已经牢牢锁定了那个古朴的陶罐。
“你们……”阿雅婆的脸色更加苍白,嘴唇哆嗦着。
“怎么?阿雅婆是做了什么亏心事,不敢让我们看吗?”
毒仙子步步紧逼,语气依旧带着笑,眼神却冷了下来,
“寨子里那些人中的噬脑虫蛊,跟您手边的引魂蓟,还有您这罐子里的东西,脱不了干系吧?”
“不!不是你们想的那样!”
阿雅婆激动起来,枯瘦的手紧紧抓住门框,指节发白,
“我没有想害人!我是在救寨子!我在救金蚕!”
“救?”
龙飞忍不住开口,语气带着质疑,
“用噬脑虫蛊吸取同寨之人的生机,来救您这罐子里的金蚕?阿雅婆,这算什么救法?”
阿雅婆仿佛被抽干了力气,跟跄着后退两步,靠在墙壁上,浑浊的眼泪顺着深刻的皱纹滑落。
“你们……你们什么都不懂……”
她喃喃着,充满了绝望,
“金蚕……它快要死了……不,是快要变成怪物了!”
在毒仙子冰冷的目光和龙飞不解的注视下,阿雅婆终于崩溃般地道出了埋藏心底二十多年的秘密。
原来,白岩寨世代守护的金蚕蛊,并非单纯的圣物。
它更象是一种奇特的共生灵体,与寨子的兴衰息息相关。
它能庇护寨子,催生五谷,但也需要纯净的信仰和特定的环境维系平衡。
大约二十多年前,一场突如其来的、源自地底深处,阿雅婆后来才意识到,那可能是最早的“幽墟”渗透的污秽能量,悄然侵蚀了金蚕蛊。
金蚕开始变得躁动、痛苦,原本金光璀灿的身体逐渐变得黯淡、透明,甚至开始散发出一种令人不安的暴戾气息。
它不再是祥瑞的圣物,而是即将异变成毁灭寨子的凶物!
作为守护者,阿雅婆无法眼睁睁看着金蚕彻底堕落,也无法承受金蚕异变后给寨子带来的灾难。
她尝试了所有已知的净化方法,都无济于事。
那污秽能量如同跗骨之蛆,与金蚕的本源紧紧缠绕。
最终,她挺而走险,想到了一个古老而禁忌的法子——以生机续命。
她利用噬脑虫蛊,极其小心地、每次只抽取寨中极少数人,通常是身体强健者的微量的生机,混合自己的心头精血,强行灌注给金蚕,延缓其异变的过程。
同时,她研究引魂蓟的特性,并非为了害人,而是试图利用其放大生机感应的特性,
更精准地控制噬脑虫蛊的抽取量,避免造成不可逆的伤害,并尝试配制化解其副作用的药物。
那些昏睡者,并非她要杀害的目标,而是她无奈之下,为了拯救更多人所做出的牺牲选择。
她自己也因为常年耗费精血,变得油尽灯枯。
“我知道……我知道这样做不对……是造孽……”
阿雅婆老泪纵横,瘫坐在地上,看着那古朴的陶罐,眼神充满了痛苦和慈爱,
“可是……我没有办法了……我不能看着金蚕彻底变成怪物,毁了寨子……也不能看着它就这么消散……它是我们白岩寨的根啊……”
竹楼内一片寂静,只剩下阿雅婆压抑的哭泣声。
龙飞听完,心情复杂到了极点。
他既愤怒于阿雅婆用这种手段伤害无辜寨民,又对她这二十多年来的艰难守护和牺牲感到一丝悲泯。
这根本是一个无解的困局。
毒仙子却抱着手臂,倚在门框上,脸上没什么表情,既没有同情,也没有愤怒。
她只是看着那陶罐,仿佛在评估一件物品的价值。
“说完了?”
她淡淡开口,打破了沉默。
阿雅婆和龙飞都看向她。
“为了救一个快要变成怪物的虫子,就牺牲其他人的健康,甚至可能危及生命?”
毒仙子嗤笑一声,语气带着毫不掩饰的讥讽,
“阿雅婆,你这不叫拯救,你这叫庸医杀人。”
她的声音冰冷,象一把刀子戳在阿雅婆心上。
“你只看到了金蚕异变的后果,就自以为是的选择了牺牲少数。你有没有想过,或许有更好的办法?或许根本不需要牺牲任何人?”
阿雅婆猛地抬头,眼中燃起一丝微弱的希望:
“你……你有办法救金蚕?不用牺牲任何人的办法?”
龙飞也期待地看向毒仙子。
毒仙子没有直接回答,她走到那陶罐前,伸出手指,轻轻点在罐壁上。
一股精纯而诡异的灵觉渗透进去。
瞬间,她“看”到了罐中之物——那是一条几乎完全透明、只有婴儿手指大小、蜷缩着的蚕状灵体。
它周身萦绕着极其微弱的金色光点,但更多的,是一种如同黑色蛛网般缠绕其上的污秽能量,不断侵蚀着它的本源,带来无尽的痛苦。
那灵体在沉睡,却不时痛苦地抽搐一下,散发出混乱暴戾的波动。
“幽墟秽气……果然如此。”毒仙子收回手指,眉头微蹙,“这东西象是跗骨之蛆,已经和它的本源半融合了。常规净化,确实难。”
阿雅婆眼中的希望之光黯淡下去。
但毒仙子接下来的话,却让她和龙飞都愣住了。
“常规办法不行……那就用非常规的。”
毒仙子舔了舔红唇,眼中闪铄着危险而兴奋的光芒,
“既然温和的手段剥离不了,那就用更猛、更霸道的东西,把它冲散!”
“更霸道的东西?”龙飞有种不好的预感。
“当然是毒啦。”
毒仙子看向阿雅婆,笑容妖冶,
“世间至毒之物,往往也蕴含着最极端的净化之力。
以万毒为引,注入金蚕体内,强行冲击、中和、乃至吞噬掉那丝幽墟秽气!”
阿雅婆倒吸一口凉气:
“万毒入体?这……这会直接要了金蚕的命啊!它的本源已经非常脆弱了!”
“不破不立,破而后立。”
毒仙子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自信,
“要么在毒素和秽气的冲击下彻底崩溃,要么在极致的力量碰撞中,剥离污秽,获得新生。
当然,风险很大,成功率大概五五开吧。”
她看向阿雅婆,眼神锐利:
“怎么样?老太太,是继续用你那套牺牲别人、自己也快撑不住的笨办法,眼睁睁看着它慢慢变成怪物或者彻底消散?
还是信我一次,赌一把,搏一个彻底的新生?”
阿雅婆看着陶罐,又看看眼神决绝的毒仙子,苍老的脸上充满了挣扎。
一边是看似稳妥却注定悲剧的缓刑,一边是风险极高却可能带来真正解脱的豪赌。
最终,她深吸一口气,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决绝。
她对着毒仙子,深深鞠了一躬:
“老婆子我糊涂了二十年,用错了方法。
仙子既然有魄力提出此法,想必也有几分把握。
我……我愿意赌!请仙子,救救金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