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第一缕阳光照耀过来时。
昭阳宫后面的海棠园里还留有露水带来的清润气息。
云芷特意选在这个时间。
先来做园里的”赏花”之事。
再去向皇后请安。
不到一会儿。
远方就传来细碎的脚步声。
梦柔穿着鲜艳的红色宫装。
在侍女扶持下缓缓走来。
看到云芷时明显一愣。
然后脸上现出恰当的笑容上前行礼。
”妾身给太子妃娘娘请安。”
云芷没有让她起来。
只是淡淡地观察着面前盛开的海棠花。
”侧妃今日的装扮。”
”比这园中的海棠还要娇艳一些。”
梦柔保持着行礼的姿势。
笑容微僵：”娘娘谬赞了。”
本宫有所闻。
云芷随手折下一枝海棠。
漫不经心地把玩着。
侧妃近期频繁步入御花园。
究竟所求何方珍稀花木？
梦柔脸色微变：”妾身只是偶尔去散心”
云芷轻轻一笑。
随即目光变得冰冷。
她反问道：
”是去散心，还是去设局？”
她把手中拿着的海棠花随意扔到地上。
然后一步步走近：
”那天在御花园的时候。”
”你特意去打断摄政王的话。”
”还故意挡住他的视线。”
”造成本宫觉得他看不起澈儿这件事。”
”你觉得本宫就不会和你算这笔帐吗？”
梦柔摇晃着向后退去。
她勉强让自己平静下来：
”娘娘到底在讲些什么。”
”妾身真的无法领会……”
”听不懂吗？”
云芷眸光凌冽。
”本宫这就说清楚。”
”崔嬷嬷当日站在假山之后。”
”你的一举一动全都尽收眼底。”
听到”崔嬷嬷”三个字。
梦柔的脸色瞬间煞白。
云芷并未给她机会喘息。
又说：
”你要隔三差两去宫里向皇后请安。”
”每次从昭阳宫出来。”
”都会不期而遇地碰到摄政王。”
”你这般用心机。”
”真的觉得没人知道吗？”
梦柔嘴唇微微发抖。
再也支撑不住身体。
单膝跪倒在地。
说道：
”娘娘，请您原谅我。”
”我、我只不过是偶有不慎……”
云芷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怒气冲冲地问道：
”你一时糊涂。”
”就去设计挑拨东宫和王府的关系。”
”毁坏摄政王的名声。”
”还让澈儿伤心难过。”
”来推脱呢？”
她轻轻弯下腰去。
嗓音几乎被压抑到极致。
”你可知。”
”徜若本宫把今天这些话语告知皇后以及皇上之后。”
”你还能够守住侧妃之位吗？”
”镇南王府的颜面，又该如何安放？”
梦柔浑身一颤。
抬头时眼中已满是惊恐。
云芷站起身来。
语气变得平静。
但却越发显得威严。
她说要平息风波。
保住王府以及镇南王府的颜面。
最理想的办法就是把你送到京外别院去静修。
或者……
她顿了一下。
接着说。
给你找一个清静的庵堂。
了结馀下的岁月。
梦柔完全崩溃了。
泪水顺着脸颊滚落下来。
”娘娘饶命啊！”
”妾身知道错了，真的知道错了！”
她跪行上前想要抓住云芷的衣角。
却被凌霜上前一步拦住。
云芷冷眼盯着她狼狈的样子：
”本宫可以直接把这件事告诉摄政王。”
”你想想。”
”如果王爷知道身边侧妃如此工于心计。”
”事事利用自己。”
”还会不会让你留在身边？”
这句话成了令梦柔崩溃的最后一根稻草。
她趴在地上。
哭得说不出话来：
”娘娘您饶命吧！”
”妾再也不敢了。”
”求娘娘给妾一次改过的机会……”
园子里只剩梦柔的抽泣声。
几个随行的宫人低着头。
屏住呼吸。
不敢多看一眼。
云芷默默注视着她。
直至哭声渐渐变小。
才慢慢说道：
”记住，这是头一回，更是最后一回。”
她转过身去。
裙裾在青石板地上划出一道优雅的弧线。
然后说道：
”如果再被本宫察觉你心怀不良企图。”
”想要算计东宫以及太孙。”
”那么今天所说的话就会变为事实。”
她说完话便径直朝着昭阳宫正殿方向而去。
完全没回头去看那名跪在地上抖个不停的身影。
凌霜快步跟上。
低声道：
”娘娘，梦柔侧妃她”
经由这件事之后。
她短时间内不会再闹事了。
云芷语气平和。
”但是，还是要安排人去监视她才行。”
”是。”
昭阳殿中。
皇后刚刚完成梳妆。
见到云芷走进来。
便含笑道：
”今日为何这么早就来了呢？”
云芷躬敬行礼：
”儿臣刚刚在海棠园赏花时。”
”无意间遇见了梦柔侧妃。”
”于是多交谈了几句。”
皇后的笑容微不可察地僵了一下：
”哦？说了些什么？”
云芷抬起目光。
其视线显得十分清明。
她表示：
”只是几句闲言碎语罢了。”
”儿臣觉得侧妃年纪较小。”
”恐怕她不知宫中规距。”
”于是便提醒了几声。”
皇后似在思索般仔细端详她一番。
过一会儿才说：
”你现在是太子妃。”
”管理教导宗室女眷理所应当属于你的职责范围。”
母后所言甚是。
云芷轻轻点下头来。
作为臣子，自当谨守本分。
对于那些本不应过问之事。
纵使再多询问也不行。
可若是有所托付。
则绝不能怠慢推诿。
这句话说得十分周全。
既表明了自己的立场。
又暗藏警告之意。
皇后久久地盯着她。
最后轻轻叹了一口气：
”你是个聪慧之人。”
出昭阳宫的时候。
太阳已经升得很高了。
凌霜搀着云芷上了轿子。
忍不住轻声问道：
”娘娘今天……是不是严厉了点？”
云芷凝视着轿外刺眼的日光。
轻声道：
”此间深宫。”
”过度的仁义便等于自我残害。”
”若非趁今日惩戒梦柔。”
”日后她必定会更为嚣张。”
她放下轿帘。
声音里带着一丝疲惫：
”回宫吧，澈儿该下学了。”
轿辇慢慢前行。
把昭阳宫甩在了后面。
云芷倚坐在轿内。
轻轻按着太阳穴。
此番她取得了胜利。
但奇怪的是。
内心并未感到太多的喜悦。
反而产生了一种疲惫之感。
权力的游戏。
从来都是如此——
即便赢了，也难免沾上一身尘埃。
既然选定了这条道路。
她便要执着前行。
这既是为了澈儿。
也是为了自己。
凌霜搀扶着云芷上了轿子。
轻声问道：
”皇后今天是不是太严厉了些？”
云芷望着轿外：
”深宫之中，过分的仁慈就是残忍。”
轿辇慢慢前行。
云芷靠着轿背休憩。
想起梦柔苦苦哀求的情景。
即便此战获胜。
但她内心并未感到欢喜。
走到东宫门前的时候。
从远处传来了萧澈读书的声音。
云芷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表情。
然后下了轿辇。
”娘亲！”
萧澈捧着书卷跑来。
”太傅今日教了新诗！”
云芷弯腰将孩子搂入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