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副官在一旁低声询问,声音发颤。
布鲁诺没有回头,他只是看着那扇雕刻着雄狮与藤蔓的华贵大门。他认识菲利普公爵,上个月还在公爵孙子的生日宴会上喝过酒。那是一个温和博学的学者,他最大的乐趣是整理帝国古籍,怎么可能造反?
“执行命令。”布鲁诺的声音沙哑干涩,像被砂纸打磨过。
“是!”
爆能枪的轰鸣撕碎了清晨的宁静。华贵的大门在第一轮集火下就化为焦黑的碎片。士兵们如潮水般涌入,尖叫声、哭喊声、枪声混杂在一起,奏响了一曲末日的悲歌。
布鲁诺没有进去。
他只是站在门外,静静听着。他能想象里面的场景,士兵们会砸碎每一件古董,撕烂每一幅名画,将那些平日里高高在上的贵妇、小姐从床上拖拽下来。弗雷尔德的命令里没有“体面”这个词。
一个年轻的士兵拖着一个大约七八岁的男孩走了出来,男孩穿着丝绸睡衣,吓得浑身发抖,却死死咬着嘴唇不哭。
“将军!抓住一个小的!怎么处理?”
布鲁诺的目光落在男孩脸上,那双眼睛里没有泪水,只有一种超越年龄的、冰冷的仇恨。这眼神像一根针,刺进了布鲁诺的心脏。
他想起了郑北。
那个年轻人也曾用一种复杂的眼神看着他,那眼神里有惋惜,有期待,还有一种“你本不该如此”的痛心。
“关起来。”布鲁诺移开视线,声音里透着一股无法掩饰的疲惫。
他抬头望向天空。帝都的天空总是灰蒙蒙的,像是被一层看不见的幕布笼罩。他突然觉得,自己和麾下的士兵,还有府邸里那些尖叫的人,都只是这块幕布下的蝼蚁。而弗雷尔德,就是那个肆意玩弄蝼蚁的神。
不,他不是神。他是个疯子。
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夜深了。
布鲁诺拖着灌了铅的双腿回到家。他没有换下军装,上面仿佛还残留着菲利普公爵府邸里绝望的气息。
客厅的灯光柔和。他的妻子,艾琳娜,正坐在沙发上等他。她没有像往常一样迎上来,只是安静地看着他。
“很累吧?”艾琳娜的声音很轻。
布鲁??在妻子对面的沙发上坐下,身体深深陷了进去。他取下军帽,放在一旁,用粗糙的手掌用力揉搓着自己的脸。
“今天……菲利普公爵家……”他开口,声音断断续续。
“我知道,”艾琳娜打断了他,“整个帝都都知道了。新闻上说,他私藏了可以武装一个团的武器,还有和星辰军区联络的密电。”
布鲁诺发出一声干涩的笑,听起来比哭还难听。
“武器?是他收藏的几把中世纪古董长剑。密电?是他和一个历史学家探讨暴星人古代图腾的学术信件。我亲眼看到的。”
他将头埋进双手中,肩膀微微耸动。“可我,亲手把这一切变成了‘罪证’。我让我的士兵,把一个学者,一个忠臣,钉在了叛国者的耻辱柱上。”
客厅里一片死寂,只有老式摆钟滴答作响。
“布鲁诺,”艾琳娜起身,走到他身边,轻轻握住他颤抖的手,“你还记得郑北他们吗?”
布鲁诺的身体僵了一下。
“他早就说过,”艾琳娜的声音温柔而坚定,“国王的猜忌和疯狂,迟早会吞噬掉整个帝国。他让我们选择一条更光明的路。”
“可那也是背叛。”布鲁诺的声音闷闷地从掌心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