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还沉浸在神迹喜悦中的月落寨族人们,脸上的狂喜瞬间凝固,取而代之的是无边的恐惧!
他们想起来了,圣光能净化迷雾,同样也能吸引魔物!
这是双刃剑!
大长老的脸色“唰”的一下变得惨白,她想起了寨中古老手札上的记载:圣光现,群魔乱!
“不好!快!快退回寨子!开启守护石阵!”大长老声嘶力竭地喊道。
然而,已经晚了。
远方大地震动的声音,树木被成片推倒的轰鸣声,
以及那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淅的、仿佛要将整个天空都撕裂的恐怖咆哮,
已经预示着一场毁天灭地的兽潮,即将来临!
所有人都陷入了巨大的恐慌之中。
唯有秦渊。
他依旧站在那里,甚至连一丝一毫的紧张感都没有。
他看着远处那翻腾的瘴气和隐约可见的巨大魔影,脸上露出了一抹近乎不耐烦的神色。
仿佛在说:看吧,我说了吧,吵到我了。
然后。
他做了一个极其细微的动作。
他甚至没有抬手,没有结印,没有念咒。
只是,他体表那层一直维持在三尺范围的、淡漠到几乎肉眼不可见的金色微光,
极其轻微地、如同呼吸般,向外微微一盛。
就那么微微地,亮了一下。
范围没有扩大,强度没有增加。
就好象,只是一个正常人,轻轻地呼出了一口气。
然而!
就在那金光微微一盛的刹那!
整个世界!
整个山谷!
瞬间!
死寂!
前一秒还响彻云霄、此起彼伏、仿佛要掀翻整个天地的所有魔物咆哮声!
在这一刻!
戛然而止!
不是慢慢停下,不是渐渐消退!
而是如同被一只无形的神之巨手,同时掐住了所有魔物的喉咙!
如同一个正在播放着末日交响乐的音响,被瞬间拔掉了电源!
所有的声音,在同一时间,彻底消失!
那震动大地的脚步声停了,那推倒树木的轰鸣声停了,那刺破耳膜的尖啸声也停了!
整个山谷,陷入了一种比之前更加诡异、更加恐怖、更加令人灵魂战栗的绝对寂静之中!
仿佛时间与空间,都在那金光微盛的瞬间,被彻底冻结了。
所有月落寨的族人,都呆住了。
他们脸上的恐惧还未褪去,又被一种更加巨大、更加无法理解的震撼所取代。
发生了什么?
魔物呢?那足以踏平整个寨子的恐怖兽潮呢?
为什么都没声了?
大长老手中的兽骨权杖早已“哐当”一声掉落在地,她张着嘴,浑浊的老眼中充满了茫然与骇然。
她活了近两个世纪,翻遍了寨子里所有记载着远古秘闻的兽皮古卷,
也从未见过如此诡异、如此霸道、如此不讲道理的一幕。
一念起,万魔噤声。
这这已经不是凡人的力量,甚至不是他们所能理解的“祖灵”的力量。
这是言出法随,是天地法则的绝对掌控!
跪在人群最前方的阿木,更是如遭雷殛。
他刚刚还沉浸在被神迹打脸的羞愧与震撼之中,此刻,却被一种更加纯粹、更加原始的恐惧攫住了整个灵魂。
他终于,用一种看怪物、看神明、看创世主的眼神,
颤巍巍地,抬起了他那颗高傲了半辈子的头颅,
望向了那个依旧靠在古树旁,仿佛只是随手拍死了一只蚊子的男人。
他明白了。
他彻底明白了。
他们这些人,从头到尾,都象是一群在巨龙脚下上蹿下跳、争论不休的蚂蚁。
他们争论着哪只蚂蚁的血更红,哪只蚂蚁的触角更硬,哪只蚂蚁能举起更重的草叶。
而那头巨龙,只是因为他们的争吵声有些聒噪,觉得有些无聊,于是,便轻轻地打了个哈欠。
然后,整个世界,都安静了。
“扑通!”
一声闷响。
阿木再也支撑不住,那强壮的身躯如同被抽走了所有的骨头,五体投地,
以最卑微、最虔诚的姿态,深深地拜伏了下去。
他的额头重重地磕在冰冷坚硬的岩石上,发出了沉闷的响声,鲜血顺着额角流下,他却浑然不觉。
“天神天神在上!!”
他喉咙里挤出几个破碎的、充满了无尽恐惧与悔恨的音节。
他的举动,象是一个信号。
哗啦啦——
身后所有还处于呆滞状态的猎人,包括那些之前追随他、质疑苏倾影的激进派年轻人,
在看到自己首领这副模样后,也都如梦初醒。
他们没有任何尤豫,纷纷学着阿木的样子,
以更加徨恐、更加卑微的姿态,深深地拜伏在地,额头触地,身体抖如筛糠。
再也没有人敢抬头去看那个男人一眼。
因为他们害怕,害怕自己的目光,会亵读了那至高无上的存在。
祭坛之上,那道冲天的银色光柱,仿佛也感受到了某种更加伟大的力量,
开始缓缓地收敛,光芒渐渐变得柔和,最终完全没入了祭坛中心的石盘之内。
整座祭坛恢复了古朴的模样,但那些被点亮的银色符文,
却如同呼吸般,明暗交替,散发着温润而充满灵性的光辉,证明着它已经被彻底唤醒。
苏倾影从光芒中走出,她感觉浑身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力量,
但更多的,是一种劫后馀生的虚脱。
她看着台下跪倒一片的族人,看着那个五体投地的阿木,心中百感交集。
她知道,这一切的改变,都源于那个男人。
她走到秦渊身边,学着那些寨民的样子,微微躬身,
声音里带着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躬敬与信赖:“秦先生”
秦渊却象是没有看到这万人朝拜般的场景,他只是淡淡地瞥了一眼远处那片死寂的黑瘴林,
语气平淡地说道:“回去了,这里太吵。”
他口中的“吵”,自然不是指那些魔物的咆哮,而是指
这里弥漫的、让他感到有些不舒服的所谓“信仰”和“敬畏”的气息。
“是!”
这一次,回应他的,不再是苏倾影一个人,
而是包括大长老在内的,所有月落寨族人,异口同声的、充满了无上敬畏的回答。
队伍返回议事石屋的路上,气氛发生了天翻地复的变化。
来的时候,是剑拔弩张,是质疑与审判。
回去的时候,却是一场无声的、庄严的朝圣。
秦渊依旧走在最前面,苏倾影紧随其后。
而他们身后,是大长老,是阿木,是所有的月落寨族人。
他们全都低着头,与秦渊保持着至少十步以上的距离,
连走路的脚步声都刻意放得极轻,生怕惊扰了走在前面的“天神”。
阿木更是凄惨,他额头上磕出的伤口还在流血,但他却不敢处理,
任由那混杂着泥土的血迹布满脸庞。
他跟在队伍的最后面,腰弯得比大长老还要低,象一个做错了事的孩子,等待着最终的审判。
回到那间空旷的黑曜石屋,气氛愈发压抑。
所有猎人,包括阿木在内,都只敢恭躬敬敬地站在石屋之外,连踏入一步的勇气都没有。
石屋之内,只有秦渊、苏倾影,以及被特许进入的大长老和那两名侍女。
秦渊依旧随意地在角落里找了个位置坐下,仿佛对这一切都漠不关心。
大长老颤巍巍地,再次为他续上了一杯用某种珍稀草药泡制的、能凝神静气的热茶,
这一次,她的动作,比之前对待祭祀祖灵还要虔诚和小心翼翼。
“天神大人”
大长老的声音嘶哑,她已经不敢再称呼“客人”,
“之前是老身有眼无珠,是阿木他们愚昧无知,冒犯了您的神威,还请您降罪。”
她说着,就要再次跪下。
“说正事。”秦渊甚至没有睁眼,只是端起茶杯,淡淡地吐出三个字。
“是!是!”
大长老如蒙大赦,连忙直起身子,不敢再有半分废话。
她深吸一口气,将内心所有的情绪都平复下来,开始讲述那个最关键的线索。
“大人,如今圣女归位,祭坛唤醒,我们虽然有了希望,
但正如之前所言,圣物残缺,封印依旧无法彻底修复。我们必须找回另外两块‘镇魔古玉’的碎片。”
她看了一眼秦渊,见他没什么反应,便继续说道:
“那块半个月前被神秘势力夺走的圣物内核,线索全无,对方实力深不可测,此事此事恐怕”
她没敢说下去,而是将话题转向了另一个或许还有一线希望的目标。
“但那块,在百年前被叛徒大祭司阿骨烈带走的碎片,我们或许还有一丝线索。”
听到这个,苏倾影的精神也为之一振,目光紧紧地盯着大长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