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在门口耍完贫嘴，便一头扎进了龙蛇混杂的计算机城。
一进大门，一股混合着新塑料、电路板和中央空调冷气的独特味道扑面而来。
整个大厅人声鼎沸，热闹非凡。
各个品牌的巨幅gg挂在最显眼的位置，穿着各色马甲的销售人员穿梭在人群中。
嘴里像上了发条，不停地向路过的顾客推销着自家的产品。
“帅哥！美女！装机吗？最新款显卡到货了！”
“笔记本大甩卖了啊！学生价！错过今天再等一年！”
“卖手机卖相机，正品行货，假一罚十！”
石昊对这些拉客的早就见怪不怪，他熟练地拨开一个凑上来的销售，护着苏肖明直奔电梯。
“别理他们，这些人嘴里没一句实话，跟着他们走，不把你口袋掏干净都算你跑得快。”
苏肖明跟在他身后，饶有兴致地打量着四周。
这地方他还是第一次来，感觉跟进了什么大型批发市场一样，到处都是柜台，到处都是人。
“你表哥在几楼？”
“五楼，最上面那层，专门搞组装和维修的。”
两人上了五楼，这里的环境比楼下清净了不少。
没有了那些拉客的销售，大多都是一个个独立的店铺。
玻璃柜台里摆满了各种计算机配件，墙上挂着价目表，老板们大多坐在店里。
或是在玩手机，或是在给顾客介绍着什么。
石昊轻车熟路地在迷宫般的走廊里拐了两个弯。
最后在一个挂着“加田计算机”招牌的店铺前停下了脚步。
店铺不大，但塞得满满当当。
墙边的货架上堆满了还没拆封的机箱、显示器和各种配件的包装盒，几乎要顶到天花板。
一个穿着灰色t恤，身材微胖，戴着黑框眼镜的年轻人正站在柜台后。
唾沫横飞地给一对小情侣介绍着什么。
“表哥！”
石昊喊了一声。
那年轻人闻声抬头，看到石昊，脸上露出一抹讶异，随即指了指旁边的塑料凳。
“小昊？你咋来了？先坐，等我这儿忙完。”
石昊拉着苏肖明坐下，小声介绍道：“那就是我表哥，石加田。”
苏肖明点点头，目光落在了石加田和那对情侣身上。
石加田正指着一台银白色的轻薄笔记本，说得口干舌燥。
“……所以说，两位要是平时就上上网，看看剧，做做文档，这款绝对够用了！”
“最新的低压处理器，功耗低，续航长，而且颜值高，特别适合女孩子用。”
那女孩看起来很心动，拉着男朋友的骼膊晃了晃。
“我觉得这个挺好看的诶。”
男孩却皱着眉头，一副懂哥的模样。
“这处理器不行，就是个上网本的水平，我想玩玩游戏都费劲。而且这价格……有点虚高啊。”
石加田脸上的笑容不变，立马又指向另一台黑色的游戏本。
“那要是考虑游戏性能，可以看看这款！标压处理器，带独立显卡。”
“散热也是双风扇四铜管，主流网游随便玩！价格也就比刚才那台贵八百！”
男孩凑过去看了看配置，又掏出手机查了查，最后还是摇了摇头。
“算了，我们再考虑考虑吧。”
说完，便拉着还在看那台银色本本的女孩，头也不回地走了。
“哎……”
石加田看着两人远去的背影，脸上的职业笑容瞬间垮掉。
他长长地叹了口气，拿起桌上的大水杯“吨吨吨”灌了好几口。
“问了半个钟头，查完价格就走，连个价都不还。”他擦了把嘴，没好气地冲石昊抱怨。
“现在这生意是越来越难做了。”
抱怨完，他才把注意力放回石昊身上。
“说吧，你小子今天不上课，跑我这儿来干嘛？又想白嫖我零件啊？”
“嘿嘿，哪能啊表哥。”石昊嬉皮笑脸地凑上去。
“今天不是我，是我兄弟！我带他来照顾你生意的！”
他一把将身后的苏肖明推了出来。
石加田的目光落在苏肖明身上，上下打量了一下。
这少年穿着一身叫不出牌子的休闲服，但料子和剪裁看着就不便宜。
气质也跟普通高中生不太一样，双手插在裤兜里，表情淡淡的，有种说不出的从容。
“你兄弟？”石加田的语气依旧随意，“想买点啥？鼠标垫还是u盘？”
在他看来，高中生来买东西，无非就是这些几十块的小玩意儿。
“切！”石昊不屑地撇撇嘴，然后挺起胸膛，用一种极其夸张的语气宣布道。
“我兄弟，要配一台计算机！能把市面上所有3a大作特效全拉满的神机！”
“神机？”
石加田愣了一下，随即眼睛猛地亮了起来。
脸上的疲惫和不耐烦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猎人看到猎物般的兴奋。
他一个箭步从柜台后绕了出来，热情地拍了拍苏肖明的肩膀。
“哎呀！配计算机好啊！兄弟，快请坐快请坐！”他指着刚才那对情侣站过的位置。
“来来来，喝水不？我这有冰红茶！”
这态度转变之快，让苏肖明都忍不住挑了挑眉。
“不用了。”苏肖明依旧是那副酷酷的样子，言简意赅。
“行！”石加田也不在意，他搓着手，直接进入了正题。
“兄弟，想配个什么样的？主要就是玩游戏是吧？”
“恩。”苏肖明点头。
“玩什么游戏？吃鸡？还是老头环那种？”
“所有。”苏肖明淡淡地吐出两个字，“预算之内，能开多高开多高。”
“好嘞！”石加田更兴奋了，“要台式机对吧？”
“对。”
“那……预算大概是多少？哥也好给你推荐配置。”这才是最关键的问题。
石昊刚想把他那句“没有预算”的口号喊出来，就被苏肖明一个眼神制止了。
装逼归装逼，但真金白银花出去，还是得有个谱。
苏肖明伸出了一根手指，然后又张开了手掌。
“一万五。”
“一万五！”
石加田听到这个数字，眼睛里的光芒简直能当探照灯用了。
这年头，愿意花一万五配计算机的高中生，那可是比大熊猫还稀有的保护动物啊！
绝对的大客户！
“够！太够了！”石加田激动地一拍大腿。
“兄弟，你这个预算，绝对能配一台性能小钢炮了！未来三年内所有游戏通吃！”
他原地踱了两步，象是在脑子里迅速构思着配置单。
忽然，他眼睛一定，指向了墙角一个还没拆封的巨大机箱。
“兄弟！你今天真是来巧了！”
他指着那个大箱子，脸上带着一种既惋惜又庆幸的复杂表情。
“看见没？那台机子，是我前两天给一个老主顾配的，全套下来一万六千多。”
“结果你猜怎么着？他钱都付了，机子还没搬走，家里那位死活不同意。”
“说他乱花钱，闹着要离婚！那哥们没办法，定金都不要了，硬是把机子退给我了！”
“我正愁这套整机怎么处理呢！里面的件儿全都是一线大牌，什么i7的u，3070的卡。”
“32g的海盗船内存，1个t的三星固态……拆开来单卖吧，麻烦还亏钱。”
“整机卖吧，又太贵，一般人没这个预算。”
石加田拉着苏肖明走到那箱子前，唾沫横飞地介绍着。
“这套配置，我给你说个良心价，你去外面任何一家店问，没有一万六你都拿不下来！”
他话锋一转，看着苏肖明，表情无比诚恳。
“今天你看上了，既然是小昊的兄弟，那就是我石加田的兄弟！”
“一万五！”
“你直接拿走！哥一分钱不赚你的，就当是清库存，交个朋友！”
苏肖明听着他报出的一连串配置，虽然具体型号听不太懂。
但什么i7、3070这些关键词他还是知道的，绝对是现在市面上的高端货。
他转头看向石昊，用眼神询问他的意见。
石昊早就听得两眼放光了，他用力地点头，压低声音在苏肖明耳边说。
“小明，这配置血妈顶！3070的显卡现在都炒到天上了。”
“我表哥这个价格，真的是跳楼价了！买！必须买！”
得到专业人士的肯定，苏肖明心里有了底。
他不再尤豫，冲着石加田点了点头。
“行，就要这台了。”
“好嘞！”石加田喜上眉梢，这笔大单总算是成了。
苏肖明又问：“这么大个东西，我不好拿，能送货上门吗？”
石加田闻言，脸上闪过一丝为难。
“送货啊……兄弟，这……我们这行一般是不包送的，我找个货拉拉也得百十来块钱呢。”
石昊刚想开口帮腔，让他表哥通融一下。
石加田却自己摆了摆手，一脸豪气地说道：“算了算了！多大点事儿！”
“看在小昊的面子上，送！必须送！今天关店，我亲自给你扛过去！”
说完，他又凑近了些，用只有三个人能听到的音量，嘿嘿一笑。
“不过哥也跟你俩说句掏心窝子的话。”
“什么成本价，那肯定是吹牛逼的，开门做生意，哪有不赚钱的道理。”
他伸出几根手指比划了一下。
“这一万五，刨掉所有成本，我大概能落下几百块的茶水钱。”
“就当是辛苦费和待会儿的油钱，这总没问题吧？”
这种先把丑话说在前面的坦诚，反而让苏肖明对他好感大增。
比起那些满嘴跑火车，恨不得把你骨头都吞下去的奸商，这个石加田，确实算得上实在了。
石昊更是一巴掌拍在自己表哥的肩膀上，笑骂道：“行啊你，哥！够敞亮！我就喜欢你这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