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抄网捞出了三四条的鱼,甩在冰面上,有鲫鱼和草鱼。
个头都不大,手掌大小,拢共加起来有一两斤的样子。这会碰到大鱼不容易,都是这种几两重的小鱼。
接着,他们又这样尝试了几网,陆续捞出了五六条鱼,大大小小的鱼带着碎冰块在冰上蹦跶,不一会就冻僵了,最大的有一斤多重的草鱼。
这些草鱼拿到屯子上去卖,一斤能买到五六毛。本来是个体户经济不让卖,后来松辽勘探院来了之后,在这里还开了大食堂,单靠后勤运输物资不方便,碰上阴天下雨的就不能保证食堂用材能供应上,上级特批食堂师傅能去屯子上免票采购。
时间长了,大家伙也愿意把自家的土特产拿出来卖,大院的工人也喜欢去逛着买,但是现在五丰屯子外面也有不少人跑几十公里的路到这里卖东西,算是灰色地带经营
你要说赚钱,也赚不上什么钱,能贴补一些家用。
俩人看见捞出鱼之后,心里火热,也不觉得身上冷了。准确的说,看见鱼有点上头,一上头就不觉的冷。
但是李向东却赶紧拉住了王盛,冬天捞鱼最怕上头,一停下来,湿衣服贴在身上最容易把身子冻坏。
“好了盛子,这些够吃几天的了,咱们得赶紧回去。”
王盛拿着抄网还有些意犹未尽,但也听李向东的话,把网给收了起来。随后又从附近薅了一些芦苇子,把这洞口给掩盖起来。等下次再来捞的时候就方便凿开了。
走的时候把这些鱼用草绳从鱼嘴里给串起来,扛在肩膀上往土屋走去。刚离开冰口,王盛就哈着手跺脚:“向东哥,幸亏你提醒的早,我的脚感觉都快冻掉了!”
“赶紧捡些柴火回去烤火。”李向东弯腰在附近拾着芦苇杆子,满满一捆。
这会大家都已经睡了,干打垒门口陆续响起了呼噜声。
他们回到屋里,都已经快冻坏了,赶紧把火给生了起来,把鞋袜和衣服脱了挂在上面烘干,王盛伸着脚丫子伸进火堆里都没什么感觉,看来是冻的够呛。没有经验的人头一回打渔难免会吃点亏。
等身子暖和过来,李向东从外面打了盆水,把鱼连夜给刨了肚皮,在水里涮了涮就扔进了盆里,满满当当的一洗脸盘,一共十几条。
到了第二天,军号声忽然响了起来,昨天忙活到大半夜,今天起来眼皮子直打架。
但是到了石油大院,干起活来就不困了。
好不容易撑到了下班,他们赶紧回到了干打垒,也不顾得吃食堂的茬子粥了,赶紧回去把鱼给炖了起来。
李向东也拎了两条半斤重的鱼,带着抄网来到老李大哥的屋里。
“老李大哥,这是昨晚上抄的鱼,给你两条,你们看着吃吧。”
老李刚吃过饭回来,看到这两条鱼,连忙推辞:“哎呀,你打了多少啊,给我一条就够了,这条你拿回去。”
李向东嘿嘿一笑:“老李大哥别客气,昨天打了十来条,我们够吃。”
十来条?
老李跟同住的工友一愣,也是吃了一惊。
头一回碰到一次能打十几条的,这可真是大饱口福了。
“走了哈,趁天亮你们收拾下还能加个餐。”
李向东回到屋里,又拎了两条二三两的鲫鱼瓜,还有那条最大的草鱼,去了南边,那边不光是高级大工的小院,还是女工的宿舍。
他不知道黄芳芳住在哪个屋,就顺嘴问了问。
“你好同志,请问宣传科的黄芳芳住在哪里?”
那位女工看了看李向东手里拎着的鱼,顿时一乐,往里喊了一声:“黄芳芳,有男同志给你送鱼来了。”
黄芳芳闻声走了出来,看到李向东拎着几条鱼,也不知道为啥,脸唰一下就红了起来。
“黄芳芳同志,这是我昨晚捞的鱼,这条是你的,这条是给陈主任的,我不知道他住哪里,就辛苦你帮忙送一下吧。”
李向东倒是没有其他意思,来的时候就是大大方方的,为了怕被别人传闲话,还特意把陈主任的鱼让她转送一下。
“这我”
黄芳芳结结巴巴说不出话来,犹尤豫豫的伸出了手,李向东把鱼绳往她手上一挂,就扭头走了。
李向东来到老罗师傅的院子,罗婶儿正拿着扫帚扫地,看着向东呼呼的走了过来,隔着篱笆墙就应声道:
“向东来了啊,老罗今天去技术部加班了,还没有回来,你找他有事啊?”
李向东高兴的举了举手上的大草鱼,“没啥事,来给罗师傅送条鱼。”
看到鱼,罗婶儿立刻把笤帚放下连忙摆手:“哎呦这可不能要,这不是坏了纪律吗,回头他又嘟囔我了。”
“婶儿,这鱼是我自己个捞的,我那盆里多着呢,吃不完,浪费粮食也是犯错误,这不就给你们送一条。”
李向东说着,就把手里的鱼往树杈上一挂。
“你这孩子”罗婶儿虽然嘴上还在推辞,但眼神都在那鱼上面了。
一斤多重的大草鱼可是稀罕物,几个月都吃不上一顿鲜鱼汤。
“对了罗婶儿,罗师傅是测绘科的,怎么去技术科加班了,我说今天一整天都没在工作间碰到他人。”
罗婶儿将鱼接在手里,说道:“害!老罗以前在四九城的时候就是农机厂搞机械设计的,分到了这边做起了测绘,也是边学边干,他说前线送来了两台进口钻机,趴窝了,需要紧急维修,所以就去那边忙活了。”
李向东听着点点头,没想到老罗师傅以前是做机械设计的。这会的人就是这样,搞机械设计的那就会画图,会画图也就会测绘,不会也没关系,有基础就能学,就能摸着石头过河。
“那我知道了,那没事我就先回去了婶儿。”
“好嘞,这孩子你说,真好!”
李向东回到干打垒的时候,王盛已经把鱼给炖好了,一掀开帘子,哦豁!来了四五个人!
大家伙坐在床沿儿上,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咕嘟冒泡的鱼汤。
“嘿嘿,向东哥来了!”
“向东哥,我们带了些干菜,都放锅里了,想凑个边吃口腥的。”
李向东笑着,他们都是新来的学徒工,原先都是城里娇生惯养的学生,好久没闻过腥味了。
而其中两位让李向东微微一愣,范进和陈大美也来了。
两人见他看过来,局促地站起身,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放。
范进尴尬地摸着后脑勺,声音有些发干:“那个,向东哥,我们也想来尝个鲜。再者,想跟你正式道个歉。”他咽了口唾沫,“你看,咱们都是一批的学徒工,你现在不仅转正了,还立了功……就大人不记小人过,以前的事,你看……能不能就让它过去了?”
陈大美赶紧跟着附和,声音比平时软和不少:“是啊向东哥,咱们这些人里,我现在就服你。”说着,她从兜里小掏出一根卷烟,递了过来,“来,向东哥,抽根烟。”
她是个北方女娃,身材高壮,性子也爽利,平时大家都拿她当半个男娃看待,此刻这般放低姿态,倒让李向东有些意外。
李向东看着他们俩,尤豫了片刻,他也不是那种小肚鸡肠的人,他接过烟从火炉里拿出一根火棍点上,抽了两口。
“行吧,来的都是客,盛子,那咱开吃吧。”
“好嘞向东哥。”
随后,大家纷纷掏出了自己的饭盒,盯着鱼汤酒咽口水,锅里的鱼肉也不多,每人分了一小块。
他们自带的干菜都是附近捡来的一些菌子,比如木耳,蘑菇之类的干货。也不管跟鱼汤配不配,一股脑的倒进去就煮了,熟了就能吃。
在这天寒地冻的荒野上,几个人围坐在土屋立,围着一口铁锅喝上一口热乎汤,这感觉真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