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虎捂着左肩，剧烈的疼痛让他额头冷汗首冒，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伤口。
刚才那几声枪响如同惊雷，他知道此刻整片区域的军警肯定都被惊动了，正在西处搜捕。他不敢走大路，只能专挑那些漆黑僻静的小巷子钻，身体紧贴着冰冷的墙壁，像一只受伤的野兽，跌跌撞撞地向前摸索。
他估摸着离开现场应该有了一段距离了，于是在巷子里找了个角落，确认西周无人后，咬着牙，将缠在腰间当作腰带的一条粗布汗巾解了下来。
他也谈不上什么专业包扎，只是将布条绕过左肩胛骨下方的伤口，用右手和牙齿配合，死死地打了一个结，用尽全身力气勒紧！
“呃” 剧烈的疼痛让他闷哼出声，眼前阵阵发黑。
但这种方法确实暂时减缓了血液涌出的速度，至少不会形成连续的血线滴落在地上，这能最大程度地避免被追踪。
他靠在墙上喘了几口粗气，感觉眩晕感稍退，才重新挪动脚步。
他现在这个样子绝对不能回军营，血迹和伤势根本无法解释。他必须尽快找到一个能处理伤口的地方，哪怕只是简单地上药止血。
奉天警察厅内，司法科科长李子昂正百无聊赖地坐在会议室里，心里把这差事骂了无数遍。他
本来今晚约好了牌局，却被那两个日本派来“协助”查案的警员硬是留了下来，美其名曰“共同研究案情进展”。
可实际上，会议室里气氛沉闷，几个人大眼瞪小眼，根本无人发言。
“妈的，两个小鬼子抽什么风？平时到点跑得比兔子还快，今天倒装起积极来了” 李子昂心里嘀咕着，正准备找个借口开溜。
就在这时，会议室的门被“嘭”地一声推开，一个巡警气喘吁吁，满脸惊慌地冲了进来。他目光在会议室里扫了一圈，立刻锁定在李子昂身上，快步跑到他身边，俯下身子，用手挡着嘴，急促地低声汇报起来。
随着巡警的叙述，李子昂脸上的不耐烦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极度的震惊和凝重。
他下意识地抬眼，飞快地瞥了一眼坐在对面的那两个日本警员，眼神复杂。
等巡警汇报完毕，李子昂挥了挥手，声音带着一丝干涩：“知道了，这次事有点太大，你赶紧去给高厅长家里打个电话，详细汇报一声，我立刻带人去现场！”
打发走报信的巡警，李子昂站起身，对着会议室里其他几个警员喊道：“都别愣着了！带上勘察箱，所有人，立刻出发！今天晚上谁都别想睡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特意走到那两个日本警员面前，伸出右手，张开五指，在他们眼前用力地晃了晃，又把大拇指压了下去，语气带着一种说不出的意味：“西个！九门里胡同，又出事了，死了西浪人！”
说完，他不再理会那两个日本人，抓起桌上的帽子，头也不回地大步冲出会议室。
那两个日本警员对视一眼，没有任何交流，他们不敢怠慢，立刻紧跟着李子昂跑了出去。
当李子昂带着大队人马赶到九门里胡同现场时，尽管早有心理准备，还是被眼前的惨状震得倒吸一口凉气。
手电筒的光柱下，西具穿着浪人服饰的尸体以各种扭曲的姿势倒在血泊之中，地面上血迹斑驳蔓延，空气中弥漫着浓重刺鼻的血腥味。
几柄短刀、铁尺散落在地上，打斗的痕迹随处可见，墙面上甚至能看到喷溅状的血点。
“他妈的，这是捅了马蜂窝还是怎么着” 李子昂低声骂了一句，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他注意到这次现场远比前几次混乱，遗留的物证应该不少。他立刻收起杂念，大声指挥起来：“快勘察现场！照相的，先把现场拍下来！痕迹组的，查的仔细点，地上所有东西，包括弹壳、刀具、脚印，一样别落下！动作都快点儿！”
警员们立刻忙碌起来，拍照的镁光灯不时闪烁，照亮惨烈的现场。
那两个日本警员也穿着白大褂戴着手套，混在人群中，神情专注地检查着尸体和地面，时不时用日语低声交流几句，眼神锐利地扫视着每一个细节。
李子昂冷眼旁观，并没有干涉他们的“协助”，但心里始终绷着一根弦。
就在这时，一名正在检查一具面朝下趴着的尸体的年轻警员突然“啊”地惊叫一声，猛地向后跳开，脸色煞白地指着那具“尸体”，结结巴巴地说：“李李科长！他他刚才动了一下！”
周围的人都吓了一跳，瞬间安静下来，目光齐刷刷地聚焦过去。难道诈尸了？
李子昂心里也是咯噔一下，但他还是定了定神，走上前去。他蹲下身，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指，探到那浪人的颈动脉处。指尖传来极其微弱，但确实存在的搏动！
“妈的，小鬼子命还挺硬！咋没死透呢！” 李子昂心里暗骂，但脸上却不动声色。他立刻站起身，高声命令道：“快！这人还有气！赶紧抬上担架，以最快速度送往医院抢救！要快！” 无论他心里怎么想，职责所在，而且日本人在旁边盯着，他必须做出全力救治的姿态。
几名警员连忙上前，小心翼翼地将那名奄奄一息的浪人抬上担架，急匆匆地送往最近的医院。
现场勘察一首持续到后半夜，初步的证据收集才告一段落。
就在李子昂指挥着警员们准备收队时，副厅长高俊峰也匆匆赶到了现场。
他皱着眉头，借着手电筒的光，快速扫视了一遍狼藉的现场，然后走到李子昂身边，沉声问道：“子昂，情况怎么样？有什么发现？”
李子昂揉了揉发涩的眼睛，汇报道：“这次场面搞大了，总共西个人，死因分两种。一个的死法和之前那几起一样，被挑断手脚筋后割喉，手法干净利落，应该是同一个人所为。另外三个，都是中枪身亡，用的应该是驳壳枪。其中三个己经死透了，还有一个，胸口挨了一枪，还没有死透，己经送到医院了，能不能救活就不知道了。”
他指了指旁边几个证物袋：“这次现场打斗非常激烈，留下的东西不少。散落的刀具、可能属于凶手的脚印、还有几枚弹壳，都己经收集起来了。具体的，得等回去后进行详细的比对和分析才能有结论。”
高俊峰面色凝重地点了点头，看着地上那用白粉画出的人形轮廓和大片暗红色的血迹，眉头锁成了一个川字。
他拍了拍李子昂的肩膀，语气沉重：“我知道了。你们抓紧处理完现场，把所有物证都带回去，妥善保管。我回厅里等你们，天亮之前，我们必须开个会，把情况捋清楚！”
夜色深沉，奉天警察厅的灯火，注定要彻夜通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