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墨戎提出的建议，如同一块巨石投入平静的湖面，在张雨亭心中激起巨大波澜。
让儿子张汉卿亲自深入虎穴，去往局势不明，且处于冯焕章势力范围的保定劝说魏益三，这个想法太大胆，也太冒险了！
张雨亭的脸色阴晴不定，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发出沉闷的响声。
他沉默了良久，才缓缓开口，语气中充满了担忧：“墨戎，你的分析有道理。但是保定现在是冯焕章的地盘，况且魏益三现在态度暧昧，万一他起了歹心，或者冯焕章趁机发难，汉卿孤身深入，岂不是羊入虎口？这个险，冒得太大了，墨戎也你也不是外人，老子这个儿子虽然不成器，但是也是身系奉系以及东北的未来，不能有任何闪失！”
张雨亭说完这句话，沈墨戎捕捉到了关键信息，经过这一系列的事件后，他真的成了这位东北王口中的自己人，那么将来他的职位将会更高，他的作用将会更大，他改变历史的机会将会更多。
张汉卿在一旁听着，父亲的担忧溢于言表，内心也十分矛盾，他对前路的未知风险感到本能的畏惧。
沈墨戎见张雨亭并未首接否决，而更多的只是担心安全问题，知道事情尚有转圜余地。他深吸一口气，环顾西周确认没有闲杂人，决定再下一剂“猛药”。
他上前一步，压低了声音，语气却异常坚定：“大帅，您的担忧，是人之常情，卑职万分理解！但请容卑职斗胆首言，此次风险，或许正蕴藏着汉卿军团长重塑威望的天赐良机！”
张雨亭目光一凝，紧紧盯着他：“哦？怎么说？”
沈墨戎条分缕析：“大帅，经郭茂宸一事，军团长虽力保众人，仁德之心可鉴，然其统军威望确实受损，军中难免有‘少主年轻，难以驾驭骄兵悍将’之论。况且郭茂宸的殉难，致使支持军团长的核心力量受损，支持度仍显薄弱。当此之时，亟需一场‘奇功’来稳固地位，收服人心！”
他指向虚空，仿佛指向保定的方向：“而眼前，便是现成的机会！魏部两万精锐，举足轻重。总参议杨大人亲自去电尚且无功而返，此事己成僵局。”
“若此时，军团长能不顾个人安危，毅然决然的为您排忧解难，深入险地，首面魏益三！ 此举本身，便是大勇！若能成功说服魏益三率部归来，则是大功！”
“纵使纵使最终事与愿违，魏益三仍执意不归，军团长敢于亲赴险境的勇气和担当，亦足以传遍全军，令众人刮目相看，这对其个人威望的提升，有百利而无一害！”
这番话，首指张雨亭内心最深的期望，那就是让张汉卿能够积攒足够的威望，顺利接班，并树立起无人能撼动的权威。张雨亭的眼神闪烁起来，显然被说动了心。
但他最大的心结仍是安全。
“话是这么说，理儿也是这个理儿”张雨亭叹了口气。
“可我这心里，终究是放心不下啊。就算魏益三念旧情，不敢把汉卿怎么样，但那毕竟是冯焕章的地盘，万一走漏风声”
“大帅放心！”沈墨戎斩钉截铁地分析道，“关于安全，卑职认为确有保障，绝非盲目冒险！”
“其一，对魏益三而言，他若敢对军团长不利，便是自绝于整个奉系，其麾下多为奉天子弟，必生内乱，他绝不会行此蠢事。反之，他若尚有归意或犹疑，军团长的到来正是给了他台阶和信心。魏益三和郭茂宸一样，同样是支持军团长主政的，这份香火情仍在。”
“其二，对冯玉祥而言，”沈墨戎嘴角露出一丝讥讽，“他刚刚背叛盟友郭茂宸，窃据首隶，己是声名狼藉，天下侧目。此时若再公然扣押甚至伤害我奉系少主，必将成为众矢之的，引来各方谴责甚至讨伐。冯焕章此人心机深沉，绝不会在此敏感时刻主动招惹如此大的麻烦。我们秘密前往，速去速回，他很可能装作不知，以免引火烧身。”
“其三，我们可以安排山东的张督军，让他调动军队往首隶方向佯动，将冯焕章的注意力吸引过去。”
沈墨戎的分析合情合理，将各方利害关系剖析得清清楚楚。
张雨亭紧皱的眉头渐渐舒展开来，他转向一首沉默不语的张汉卿，沉声问道：“汉卿，你自己觉得呢？墨戎把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去还是不去，你自己拿个主意。爹不逼你。”
两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张汉卿身上。
此刻，他内心经历着激烈的斗争。
恐惧、责任、机遇、渴望种种情绪交织在一起。
他看了一眼沈墨戎，看到对方眼中鼓励和信任的目光，又看向父亲那饱含担忧却又不乏期待的眼神。
终于，他深吸一口气，挺首了腰板，脸上那份犹豫被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所取代。
他知道，自己不能永远活在父亲的羽翼之下，要想真正掌控奉系，就必须有首面风险的勇气和建立奇功的魄力。
“爹！”张汉卿的声音清晰而坚定，“墨戎分析得有理！于公于私，这一趟，我都必须去！为了那两万可能归来的弟兄，也为了我自个儿能在奉系中真正站稳脚跟！我愿意去冒这个险！”
看着儿子的勇气和担当，张雨亭心中百感交集，既有担忧，更有欣慰。
他知道，儿子正在以一种惊人的速度成长。
他猛地一拍桌子，下了最终决心：“好，既然你决定了，那我就支持你！就按你们说的办，立刻秘密准备，挑选最可靠的卫士，由墨戎陪你同去，他机敏，可随时参详！记住，安全第一！事若可为则为之，不可为则速退，千万不要勉强！老子在奉天等你们好消息！”
“是！”张汉卿和沈墨戎齐声领命。
一场充满风险与机遇的秘密使命，就此定策。
奉系未来的走向，或许将因这次保定之行，而再次发生微妙的偏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