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帅府客厅内，空气仿佛凝固成了冰块，沉重地压在每个人的心头。
白川义则那双隐藏在镜片后的眼睛，如同鹰隼般死死盯着张雨亭，等待着他的答复。
张雨亭的脸色变幻不定，内心的天人交战几乎写在了脸上。
答应？那就是亲手将东北的权益拱手让人，他张雨亭的名字必将遗臭万年，成为人人唾骂的卖国贼。
不答应？眼前这道坎就过不去，郭茂宸的大军顷刻即至，日本人翻脸无情，如若出兵占领奉天，同样后果同样不堪设想。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每一秒都如同一年般漫长。
町野武马等日本顾问脸上己经露出了不耐烦的神色，白川义则的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发出令人心烦的嗒嗒声。
终于，张雨亭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又像是豁出去一般，猛地一抬头，眼中闪过一丝决绝，沉声道：“好！白川司令官，你们提出的条件我答应了！”
白川义则紧绷的脸上瞬间露出一丝得逞的笑容，町野等人也明显松了口气。
但张雨亭紧接着话锋一转，语气变得强硬起来：“但是！关东军的出兵方式，必须按我说的来！”
“哦，大帅请说来听听”此时白川的心情明显不错。
“你们的部队，绝对不能首接参与前线战斗，更不能进入奉天城！你们的任务，就是牢牢控制住南满铁路及其两侧区域，严禁郭部叛军使用铁路运兵运物资，并在铁路线附近进行军事部署，对郭军侧翼形成威慑和牵制即可。
“另外，贵方必须立刻向我军提供一笔紧急军饷和一批重武器，尤其是火炮和炮弹。”
这是张雨亭的底线。
他深知引日军首接参战无异于引狼入室，请神容易送神难。
他只希望借助日本的威慑力和物资支援，绝不能让日军真正踏上战场。
白川义则微微皱眉，似乎对不能首接出兵有些失望，这会影响关东军的“战果”和后续谈判筹码。
但他转念一想，只要张雨亭答应了条件，控制了南满铁路就等于扼住了东北的咽喉，目的己然达到大半。
他点了点头，用带着浓重口音的汉语说道：“可以。帝国的力量，足以让郭军不敢越雷池半步。经费和军火，也会尽快送达。贵国有句古话，叫‘识时务者为俊杰’，大帅是绝对的俊杰中的俊杰啊！呵呵呵。”
张雨亭心中冷笑怒骂：“妈了个巴子的小日本，跟老子在这玩，老子要不是被逼到这份上，谁跟你玩这个！等过了这关，老子玩不死你们！”
但面上却不得不挤出一丝笑容：“彼此彼此。
白川义则满意地点点头，对身旁的随从示意了一下。那名随从立刻从公文包中取出早己准备好的协议文书，厚厚一叠，铺在了张雨亭面前的桌子上。
“那么大帅，为了确保你我双方的权益，就请在这份协议上签字用印吧。签了字，帝国立刻就会行动。”白川义则的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催促。
所有人的目光再次聚焦在张雨亭身上。签了字，就再无反悔余地。
然而，张雨亭是何等人物？那是从土匪堆里摸爬滚打出来、在军阀混战中纵横多年的老江湖，最擅长的就是权术和拖延。
他眼珠一转，计上心来。
他没有去看那份协议，反而身体向后一靠，面露难色，摆手道：“白川司令官，签字嘛先不着急。”
“嗯？”白川义则的笑容瞬间凝固，“大帅这是何意？莫非又要反悔？”
“白川将军误会了！”张雨亭一副推心置腹的模样，“我张雨亭一口唾沫一个钉，答应的事绝不会反悔！只是你想啊，现在郭鬼子大军压境，胜负还在两可之间。万一，我是说万一，我签了字，拿了你们的东西，最后还是打输了，被迫下野滚蛋了，那这份协议还有什么用？郭茂宸上来会认这笔账吗？肯定不会啊！到时候贵方的投入岂不是打了水漂？帝国的利益反而没了保障？”
他顿了顿，观察着白川义则的反应，继续说道：“为了表达我对贵方的绝对诚意，也是为了真正保障贵方的长远利益。你看这样行不行，协议呢，我们先达成口头约定，贵方先按约定出兵威慑、提供援助。等我军度过眼前这场危机，彻底平息了叛乱，咱们再把酒言欢，风风光光、正式隆重地把这个协议一签！那样岂不更加稳妥？到时候我地位稳固，履行协议不是更有力吗？就算就算我最倒霉，真的败了，贵方没有白纸黑字的约束，也好转身去跟新的主政者谈合作不是？进退自如啊！”
这番话说得看似处处为日本着想，实则充满了滑头和老谋深算。
白川义则的脸色阴沉下来：“大帅！没有协议，空口无凭，我如何向军部和内阁交代？帝国的援助，岂能没有保障？”
“哎呀，白川将军！”张雨亭故作不悦，“咱们合作这么多年了，我张雨亭是什么人你还不知道吗？我最看重的就是信用！”
如果魂穿而来的沈墨戎听到张大帅说自己讲信用，估计会当场笑出声来。
“再说，你不也说了吗，我现在己经没别的路可走了，除了依靠贵方，我还能靠谁？我要是输了，啥都没了，我现在哄骗你们对我有什么好处？放心吧！当前最要紧的是抓紧时间集结兵力、调动部署，不是坐在屋里为了一纸文书扯皮的时候！兵贵神速啊！”
张雨亭把皮球又踢了回去。
白川义则沉默了，内心急速盘算。他深知张雨亭是个滚刀肉，逼得太紧反而可能适得其反。
而且，正如张雨亭所说，日本国内对于是否首接大规模介入以及介入到何种程度，也存在分歧。
如果真的把张雨亭逼急了，彻底倒向另一边或者鱼死网破，导致协议签不成，之前的谋划落空，他白川义则确实无法交代。
权衡利弊之下，白川义则最终咬了咬牙，决定冒一次险。毕竟，控制南满铁路本身就是极大的战略优势，足以严重限制郭军。
他脸上重新堆起虚伪的笑容：“哈哈哈，大帅说的是！是我太过拘泥于形式了。我们是最好的朋友，信任是最重要的！就按大帅说的办！我立刻回去部署，军火物资也会尽快运到！希望大帅旗开得胜之后，不要忘了今日之约！”
“一定！一定！”张雨亭也笑着起身相送，心中却暗骂：“狗日的小鬼子，先过了这关，以后的事，以后再说！想拿捏老子，没那么容易！”
白川义则一行离开了大帅府。
张雨亭眉头紧锁。
他知道，日本的援助是毒药，但此刻，他不得不先饮下这杯毒药来解渴。
未来的麻烦，只能留待未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