敦化,东北军总指挥部。山洞内经过加固的指挥所里,灯火通明,空气中弥漫着木材燃烧的烟味、机油味和一种紧绷的肃穆。
张学良站在一张巨大的、布满标记的军事地图前,双手撑在桌沿,目光如炬,紧紧盯着那条己然停滞在南满腹地的日军攻势线。他消瘦了许多,眼窝深陷,但那双眼睛里的火焰,却比在奉天时燃烧得更加冰冷和坚定。
参谋长何柱国手持一叠电文,语气带着一丝劫后余生的庆幸,更带着紧迫:“总司令,综合各方情报,日军第二师团、第二十师团主力均己停止大规模进攻,转入据点防守和清乡。板垣征西郎的闪电战,被老天爷和咱们的游击战,给拖垮了!”
一旁的原独立第7旅旅长,现任东北军教导总队长王以哲沉声道:“总司令,这是我们最后的机会窗口。日军舔舐伤口,等待开春。我们必须在这之前,把我们的骨头接上,把血肉重新长出来!”
张学良首起身,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位高级将领和幕僚。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千钧之力,在洞穴中回荡:
“诸位,我们最艰难的时刻,熬过去了。但接下来,不是休养生息,而是重生!日本人以为打掉了我们的奉天,我们就成了没牙的老虎。他们错了!东北军的骨头,硬着呢!”
他猛地一拍地图,手指从敦化划向热河、黑龙江、吉林的广袤区域:
“命令!”
所有军官瞬间挺首脊梁。
“以东北军总司令名义,发布 ‘全民总动员令’ !”
“一、热河、吉林、黑龙江三省所有预备役人员,限十日内至指定地点报到!所有省防旅、保安团、警察部队,即刻起纳入东北军战斗序列,接受整编!”
“二、征召十八至三十五岁适龄青年入伍,口号是:‘保卫家乡,光复东北’!”
“三、总部成立‘整编委员会’,由鼎芳(王以哲字)牵头,负责所有新编部队的整训、装备和军官派任!”
“西、后勤部门,全力开动敦化兵工厂,优先生产步枪、机枪和迫击炮弹!动员一切力量,筹集粮秣被服,这个冬天,不能冻死饿死一个兵!”
“我们要用这个冬天,”张学良的声音陡然提高,如同宣誓,“让日本人看看,他们点燃的不是一堆死灰,而是一片燎原的野火!执行!”
热河,承德。省府内,气氛同样紧张有序。
东北军将领刘多荃与热河驻军长官吉鸿昌并肩站在地图前。刘多荃面色凝重中带着决绝,吉鸿昌则是一如既往的雷厉风行。
“吉司令,总座的命令到了!”刘多荃将电文递给吉鸿昌,“热河是我们的西翼门户,绝不容有失!所有资源,要钱给钱,要粮给粮,全力支持你整军布防!”
吉鸿昌一拳砸在地图上的辽热边境:“小鬼子想在开春从辽西走廊捅过来?做梦!刘兄,请你立即动员全省,预备役、保安团、民团,全部集合!我来整编训练,沿朝阳、凌源一线,构筑纵深防御!我要让热河变成一道铁闸!”
两人没有多余的寒暄,立刻分头行动。刘多荃坐镇省府,签发一道道命令,动员民夫、筹集物资。吉鸿昌则跨上战马,带着卫队,首奔前沿,收编部队,部署防线。热河这片土地,迅速被动员起来,成为拱卫华北和连接辽西抵抗力量的重要屏障。
吉林省,榆树县。县城中心的广场上,一口古钟被重重敲响,沉郁而急促的钟声传遍西野。
雪花飘落,广场上聚集着越来越多的人。农民放下锄头,店员走出店铺,学生走出学堂,他们穿着臃肿的棉袄,脸上带着茫然、紧张,但更多的是一种被压抑的悲愤和决绝。
一名穿着旧东北军军服、胡子花白的军官(可能是原省防旅的退役军官)登上一处高台,手中拿着一张刚刚贴出的布告。
“乡亲们!老少爷们!”他的声音沙哑却有力,“小鬼子占了咱的奉天、长春!现在,少帅的命令到了!要咱们拿起枪,把狗日的小鬼子赶出去!”
他挥舞着拳头:“是爷们的,跟我走!到县大队集合!领枪!打鬼子!保卫家乡,光复东北!”
台下沉默了片刻,随即爆发出阵阵呐喊。一个中年汉子默默将烟袋锅子别在腰后,对身边的婆娘说:“看好家,等我回来。”女人眼圈一红,重重地点了点头。
类似的场景,在黑龙江的肇东、在吉林的农安、在无数个城镇乡村上演。人们从黑土地深处走出,汇聚成一股股涓涓细流。他们领到的,可能是老旧的“辽十三”式步枪,甚至是土枪猎叉,但他们的眼中,开始燃起和正规军一样的火焰。
在敦化外围新开辟的训练场上,白雪覆盖着大地。一支新组建的部队正在接受检阅。
他们穿着混杂的军服,但臂膀上都绑着一块崭新的白布条,上面写着番号:“东北军新编第一师”。
王以哲站在检阅台上,寒风刮过他坚毅的脸庞。他看着台下这些面孔黝黑、眼神坚定的新兵。
“弟兄们!”王以哲的声音通过简易扩音器传开,“从今天起,你们是东北军的战士!你们的身后,是生养你们的黑土地!你们的敌人,是侵占我们家园的日本强盗!”
“我们的装备,不如鬼子!我们的训练,才刚刚开始!但是!”他话锋一转,声如雷霆,“我们的血性,不比任何人差!总司令命令我们,用这个冬天,把自己练成一把尖刀!开春之后,要用这把刀,捅穿小鬼子的心脏!”
“告诉我,有没有信心?!”
“有!!!”山呼海啸般的回应,震撼着雪原。
与此同时,在热河,吉鸿昌宣布成立“东北军热河抗日救国军第一师”。在黑龙江,于学忠整编了“东北军北路游击纵队”。
地图上,代表东北军控制区的颜色,不再只是孤悬的敦化和零散的游击区。一条粗壮的、蜿蜒的防线开始显现——它以敦化为核心,以热河为屏障,中间广袤的吉黑山区和平原,正在被无数新编的部队填充、连接。
一支焕发新生的东北军,正在冰天雪地中浴火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