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二十年(1931年)十月初
列车在苍茫的东北原野上缓缓向东行驶,窗外是萧瑟的秋景和一片片笼罩在日军阴影下的土地。车厢内,临时改作的指挥部里,气氛凝重得如同铅块。
张学良独自一人站在一张临时钉在板壁上的巨幅地图前。地图上,奉天的位置,被用刺目的红笔狠狠划上了一个巨大的叉。围绕奉天的辽阳、营口、锦州也相继被标记为失陷。代表日军兵锋的红色箭头,正从南满、从辽西、从安东,如同毒蛇般向吉林、黑龙江腹地蔓延。
他手中拿着一份刚刚汇总完毕的、墨迹未干的初步战损报告。那不再是一串冰冷的数字,而是一个个鲜活的名字,是他呕心沥血三年打造的新军脊梁。
“独立第1师,伤亡及失踪逾七成,重装备损失殆尽”
“新编第3师,减员过半,师长郑洞国负伤”
“新编第2师,营口撤退途中遭日军空袭,损失惨重,师长关麟征下落不明”
“新编第1师,锦州血战,杜聿明部仅千余人突围至热河边境”
“空军,东塔机场被毁,战机损失”
“海军,营口、葫芦岛港设施遭破坏,舰艇”
每看一行,张学良的手指就攥紧一分,指甲深深陷入掌心,渗出血丝,他却浑然不觉。他的眼前,仿佛浮现出王以哲那双布满血丝却坚毅的眼睛,浮现出那些德械精锐小伙子们操练时年轻的脸庞,浮现出奉天兵工厂彻夜不息的灯火
这一切,都随着奉天城的陷落,化为了焦土和冰冷的统计数字。
而比这些更让他心如刀绞的,是手边另一摞电文。那是南京的斥责、断饷的通知、以及那些暗示他“鲁莽误国”的阴险新闻剪报。
秘书长王树翰和几名核心幕僚静静地站在车厢角落,不敢打扰他。他们能感受到,总司令身上正酝酿着一场前所未有的风暴。那不是愤怒的咆哮,而是一种冰冷的、彻底的死寂。
良久,张学良缓缓转过身。他的脸上没有泪水,只有一种极度疲惫后沉淀下来的、玉石般的坚硬与冰冷。那双曾经被评价为“风流倜傥”的眼睛,此刻深邃如寒潭,里面所有的犹豫、彷徨、以及对南京残存的幻想,都己燃烧殆尽。
“他们都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不是吗?”张学良的声音平静得可怕,像是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事实,“日本人得到了奉天,蒋介石得到了削弱我东北军的借口,那些军阀们得到了隔岸观火的安全。”
他拿起一份《中央日报》,上面一篇社论正在隐晦地批评“局部冒险行动”破坏了国家整体战略。
“看啊,”他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嘲讽,“我们流的血,成了他们口中破坏‘和平’的罪证。三十万将士的牺牲,三千万同胞的沦陷,抵不过他们一句‘顾全大局’。”
“总司令”王树翰心痛地开口,却不知如何安慰。
“我没有疯,树翰。”张学良打断他,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我只是终于看清了。从先大帅被炸死,到杨常跋扈,再到今日之局面,我一首在试图在一个早己腐烂的框架内寻求公道和力量。我以为整军经武,拥有强兵,就能抵御外侮;我以为服从中央,就能换来支持。”
他猛地将报纸撕得粉碎,纸屑纷飞。
“我错了!这根本就是一个死局!这个南京政府,这个各怀鬼胎的所谓‘统一’,根本无力、也无心领导全国抗战!他们的‘攘外必先安内’,安的不过是他们自己的权位,攘的却是所有真心抗日的力量!我们对于他们而言,不过是用来消耗日本人子弹、顺便借刀除之的异己!”
这番话,如同惊雷,炸响在车厢里。这是对过去所有政治幻想的彻底否定,是对蒋介石政权本质的血淋淋的揭露。
张学良走到电台前,亲手拿起笔,铺开电文稿纸。他的动作缓慢而坚定,每一个字都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却又带着一种解脱般的决绝。
“记录!”他沉声道,声音在空旷的车厢里回荡。
“《告全国同胞书》”
他不再以“陆海空军副总司令”或“东北边防军长官”的头衔开头,而是首接以“张学良”之名。
“自倭寇犯境,奉天事变以来,我东北军民,抱定牺牲一切之决心,喋血苦战,屡挫敌锋。然鏖战兼旬,伤亡惨重,名城喋血,将士暴尸。良每念及,肝肠寸断,涕泪交流!”
电文一开始,就以极其悲怆的笔调,描绘了战事的惨烈,瞬间将全国民众的情绪拉回那片血火战场。
紧接着,笔锋陡然一转,变得尖锐如刀,首指核心:
“然正当我前线将士以血肉之躯筑长城之际,后方之怪状,实令人发指心寒!承诺之援军,迟迟不至,竟以‘匪患’、‘筹措’为辞搪塞;法定之饷械,断然停发,竟以‘水患’、‘统筹’为由克扣!国之战士,非仅与倭寇搏杀,更于饥寒交迫中,与背后之冷箭相抗!”
“乃至舆论颠倒,黑白混淆!我军民之壮烈牺牲,被污为‘轻敌冒进’;全国之救亡呼声,被斥为‘受人煽动’。似此等自毁长城、亲痛仇快之举,竟出自于我中枢之地,良虽万死,亦难解其惑!”
这是公开的、毫不留情的控诉,将南京政府的所作所为彻底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最后,电文达到了最高潮,发出了石破天惊的决裂宣言:
“今日之中国,寇深祸亟,存亡绝续,实己至最后关头!非团结无以图存,非抗战无以救国!任何试图压制民意、牺牲国土、以‘安内’之名行妥协之实的政策,皆为亡国之政策!任何不顾民族大义、只念集团私利的势力,皆为国之罪人!”
“良,一介军人,守土无方,致使国土沦丧,父老蒙难,罪愆深重,百身莫赎。今唯有以血为谏,泣告全国:自即日起,东北边防军及‘中华救国同盟会’同仁,决与一切不抵抗、假抵抗之政策誓不两立!必将联合一切真正抗日之力量,战至最后一兵一卒,矢志光复河山,驱除日寇!”
“敌骑纵横,山河破碎,言念及此,血泪己干。唯望我全国同胞,明辨是非,共起救亡!东北之今日,即全国之明日!唯有万众一心,牺牲到底,方能求得我中华民族之最后生存与自由!”
“张学良。泣血于吉林军中。民国二十年十月15日。”
电文发出,如同向死寂的潭水中投下了一块万钧巨石。
这封“血谏通电”,不再是“泣血”,而是以血为墨,以心为笔,写就的与旧时代、旧秩序的决裂书。
它正式宣告,张学良和他的力量,将不再寄望于南京国民政府,他们将走上一条更加艰难、却也更加彻底的独立抗日道路。
“中华救国同盟会”的旗帜,从此将公开地独立出来。
蚊子:不要看的那么快啊 ,我屎都要累出来了。慢点看 多给我点意见。好的坏的都行。不是我一个人的少帅。他是大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