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转述前,我先将我的情况告诉你。”
清霜说:“我遭遇车祸波及死亡后,是高维游戏将我剥离三维世界,我才得以活下来,但副作用是我在我那个世界的所有痕迹全部消失,包括家人、朋友关于我的记忆都会消失。这个情况,我是从高维游戏那了解到的。”
“我了解到这个情况后,一度天真的以为只要我回到我那个世界就能让消失的痕迹复现,结果永无可能。”
“为什么不能?”
“因为高维游戏将我剥离三维世界的手段,使我在三维世界的信息永久丢失,因果律断裂了。”
清霜接着说:“我现在转述那个院士的理论。”
“他说以量子力学的角度来说,我这种情况可视为量子退相干。我的存在可看作一个宏大的量子态,我与我那个世界的每一次交互,如说话、触摸、留下照片,都是一次相互作用,使我的存在状态被固定在三维世界的历史中。”
“我被剥离三维世界,意味着我所有信息都从三维世界的系统中被移除了。
那么依赖于这些信息而存在的所有结果,包括我留下的物理痕迹和所有人大脑中关于我的记忆,都会因为失去了因果源头而逻辑崩溃,从而被三维世界重新校准或复盖。
就象从一幅画中彻底挖走一个人物,并由背景画面自动填补了空缺。”
清霜继续说:“而从广义相对论的角度来说,高维游戏将我剥离三维世界的行为,象是进行了一场时空手术。它为我创造了一个微型的、仅关于我自身的封闭时空泡,然后它将这个泡从主时空上完全切割。”
“这好比从一张完整的电影胶片中,剪掉了一个角色在所有镜头里的身影,然后将胶片重新粘合。对于观看电影的人来说,这个角色从未出现过。时空自身的历史路径被改写了,所有因果链都自动绕开了我的节点。”
“要是以弦理论和膜宇宙学的视角,高维游戏将我剥离三维世界的行为,不仅让我离开了3-膜,还切断了将我锚定在这张膜上的所有弦。”
“这不仅意味着我离开了,更意味着我与我那个世界的所有相互作用力,如引力、电磁力等都断开了。”
“我在膜上激发的一切振动都随之平息和消散。因为构成记忆的神经元变化、构成照片的分子结构,都是这些相互作用力的结果。力消失了,痕迹自然也就无法维持。”
沉绪望着出现在视线中的江南苑标识,说:“明白了,你回来意味着要重新成为那个被抹除的因,但你的世界已经是一个你从未存在过的世界。它没有留给你的因果空位。
回来后的你,就象是一个错误的钥匙,想要插进一把已经消失的锁。”
“对对,就是这样,那个院士就是这样跟我说的,你跟我要找的沉绪一样聪明。”
“高维游戏里也没有让你回来的办法?”
“我暂时还没有找到,我能知道我的所有痕迹在我那个世界全部消失,还是高维游戏将我剥离三维世界后主动告诉我的。而高维游戏之所以会将我剥离三维世界,是因为我在死亡前一秒,被它选中。”
清霜说:“然后它检测到我死了,为不扰乱自己的计划,就顺手柄我剥离了三维世界。”
顺手……
高维对低维果然是降维打击,而且完全没有必要搞什么阴谋诡计,直接将自己的目的直白的告诉你。
就象人类不会对蚂蚁、蚊子撒谎、耍心眼,动用计谋一样。
沉绪在心里感慨一下,刚要开口,又听清霜说:
“除了你刚才说的,那个院士还说我这个情况就象把计算机硬盘上一个文档的数据位删除后,还用随机数据复盖了无数次。所以,我在我那个世界的所有痕迹已经永久湮灭,没有任何技术可以恢复。”
昏暗车内,仪表盘的灯光照亮沉绪眼中的思索。
“你邀请你要找的沉绪添加高维游戏,是不是想让他脱离那个世界,恢复与你相关的记忆?”
“我在知道我就算回去了,我以前的痕迹也不会复现后,我是这样想的,但那个院士告诉我,这样的操作不可行,因为记忆在大脑里,是由特定的神经元连接结构和化学信号模式编码的。
与我相关的结构是因与我的交互而形成的,当我被抹除掉所有痕迹后,这些神经元连接就失去了其存在的因果理由。它们会被大脑合理化地重新连接,以填补逻辑空白。”
清霜说:“这就相当于用一台强大的物理粉碎机,把那块存储文档的硬盘磁粒彻底粉碎,然后又用新的材料重铸了一块全新的、内容完全不同的硬盘。原始数据存在的物理基础已经消失了。”
“所以,即便你以后脱离了三维世界,你的脑子已经是被修改、被复盖过的,无法恢复有关于我的记忆。”
清霜接着说:“就算你以后能获得高维视角,可以象翻阅书籍一样浏览三维世界的历史。但当你翻到我们曾经共同存在的那一页时,你看到的只会是被修订后的版本,也就是只有你,没有我的内容。”
说话间,沉绪来到了家门口,解开安全带,打开车门,落车,推开院门,回到车上,轻踩油门,将车开进去,眉头微皱的说:“难道就没有一点办法?”
“有一个希望。”
“什么希望?”
“希望在四维或更高维度里,存在我们这个三维世界的完整的历史备份,或量子态叠加记录。”
清霜说:“徜若真的有,我们还能取得访问权限,我们就能看到未被修改,存在我的历史时间线。你若是我要找的那个沉绪,就能恢复关于我的记忆。”
“你说希望,你还没有从高维游戏里得到确切的答案?”
“这个希望是那个院士告诉我的,他是根据他那个世界现有的维度理论推测的,”清霜说,“我觉得高维游戏既然能顺手柄我剥离三维世界,那么就一定存在这个希望,或有能让我的痕迹在我的世界复现的手段。”
“不错,三维世界的院士认为难以办到的事情,不代表高维世界的人做不到。”
清霜语气微顿:“那……你愿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