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9年11月23日
江南市。
中夏大学,计算机工程学院。
办公楼,辅导员办公室。
细雨敲窗,北风拍窗。
沉绪是今年的新生,也是中夏大学建校一百五十馀年来,第一个入校不到三月,无理由退学的学生。
不过沉绪记得他退学时说明了原因,并在退学申请书上写了,可不知为何他现在不记得他退学的原因,退学申请书上的退学原因一栏,也只有“我因为”这个三个字,没有退学原因。
他今天冒雨来学校,既是找辅导员询问他退学的原因,也是想确定自己的猜测。
“导员,您误会了,我不是后悔退学。我今天过来,是想向您了解我退学的原因。你看申请书退学原因这里是空的,就写了个‘我因为’。”
辅导员刘明戴着窄框眼镜,听到沉绪的话,厚厚镜片下不大不小的眼睛里顿时涌上怒气。
“你是来消遣我的?你就写了这三个字,还问我后面是什么。我当初问你原因,你死活不肯说。我说给你办理休学,你也不肯,非要退学。”
刘明越说越气:“你自己什么情况你又不是不清楚,你好不容易才考到你那边的状元,读了不到三个月就要退学,你要是跟那些人一样,觉得专业或学校不好,想回去复读,我也不说什么。
但你连自己退学后要做什么,都不知道,你就要退学,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导员别生气,我不是来消遣你,我是真的不知道我当时坚持退学的原因。”
刘明望着沉绪诚恳又透着迷茫、困惑的眼神,觉得沉绪应该不是装的,语气稍缓道:“你……现在是怎么想的?”
“我不知道,我觉得我退学应该和一个人有关。”
“谁?”
“我先给您看些东西。”
沉绪从右裤口袋里掏出三年前买的千元机。
“这个是我和房东的聊天记录,他说我今年八月份租了他的房子,可我记得我当时在老家。况且学校有宿舍,我没有必要租房子,但我的确和他签了合同,我寝室抽屉里有房子的钥匙,微信里还有给他转房租的记录。”
沉绪找出他给房东转房租的记录。
“呐,这是八月份我给房东转的季度房租和押金。这个是合同,乙方签名这里的确是我的字,可我对这些毫无印象,完全不记得有这回事。”
刘明扶了下眼镜,眉头微皱的翻阅沉绪和房东的聊天记录。
“怎么会不记得……你脑袋有没有受过伤?”
“没有。”
“高中或高中以前也没有?”
“没有。”
“你室友知道你租房子这事吗?”
“他们一开始不知道,我跟他们说了才知道,”沉绪补充道,“我和他们关系挺好的,如果我八月份租房子这事没有蹊跷,我肯定会跟他们说。”
刘明颔首,认同沉绪和室友的关系好。其实沉绪不止和室友关系好,和班上同学的关系都很好。
沉绪要退学时,除了沉绪室友,班上的同学都在劝沉绪,或来找他,请他帮忙劝沉绪。
想着同学们轮番或组队过来请他帮忙劝沉绪的画面,刘明心里便不禁感慨,沉绪的人缘是真不错。
而入学不到三个月,沉绪和班上同学关系就这么好,靠的绝对不仅仅是他比常人要帅的脸,更多的还是他的人品、情商和处理人际关系的能力。另外,沉绪的成绩很好,是他家乡的省理科状元。
成绩好,形象好,情商又高。
刘明对沉绪的印象也非常不错,当初见沉绪坚持退学,还不给任何理由,刘明特别特别生气,认为看走了眼。
现在看来是事出有因,且极有可能和沉绪的脑子有关。
他觉得沉绪的脑子应该是受过伤,或者生了病,不然怎么会连自己租了房子都不记得。
刘明琢磨着措辞,想委婉的让沉绪去医院检查一下,又听沉绪说:
“我去那个房子后,发现里面都是女人的东西。”
“女人的东西?多大年纪?”
“不知道,房东没见过,附近的邻居都没有见过。”
沉绪一脸的困惑、茫然:“更准确的说,他们不知道有这个人。房东以为我租房子是自住,我和他到那,看到房间里都是女人东西,他见我疑惑,比我更疑惑。附近的邻居有的以为那间房没租出去的,有的以为我回来的晚。”
“你自己没印象?”
“没有,房东找上我前,我都不知道我在那租了房子。”
“有没有查监控?”
“那个小区只有楼梯间有监控,房间走廊上没有。”
“房间里有没有关于女人的线索?比如照片、或外卖订单,去超市买东西的小票等。”
“房间里有一小箱日记本,一共有二十二本。”
“里面写了什么?”
“只有两本有字,其他的都是空的。”
“这两本有字的写了什么?”
“一本的扉页上是我写的阅字,但我对这个毫无印象。另一本的扉页上写的是育‘儿’日记,四个字,”沉绪强调,“儿字打了引号,”沉绪接着说,“从字迹上看,应该是女人的字迹。”
“扉页后呢?还有什么内容?”
“没有,这两本都只有扉页有字。”
沉绪打开手机相册,找出他特意拍的照片,递给刘明:“你看,这是我拍的日记照片。”
刘明仔细端详着育‘儿’日记这四个字,从字迹来看,的确是女人写的,且这个女人应该练过字帖。
“你既然会在她的日记上写阅字,说明你和她的关系不错,这个房子有可能是你帮她租的。”
刘明顿了顿:“你觉得你和她会是什么关系?”
“不知道,我只觉得我和她的关系应该不错。我不会随便翻人日记,更不会在别人日记里写字,我会在她的日记上写字,一定是她允许我看她的日记,也愿意让我在她的日记上写字,或者说我知道她不会介意。”
“她……会不会是你女朋友?”
“我有这样想过,但我对这个人完全没有印象,我也问过老周他们,他们都一致说我是单身狗,没谈过恋爱。我手机也没有和女人的合照。如果她是我女朋友,我手机里应该会有我和她的合照吧。”
刘明思索道:“她衣服的风格是怎样?年轻还是老成?”
“年轻的,我看过她衣服、鞋子的尺码,推测她的身高应该在一米六七左右,身材不错,”沉绪说,“对了,房间的床头、枕头,还有卫生间等地方,都没有发现女人的头发,一根都没有。”
“有你的头发吗?”
“枕头上有,还不止一根。”
“有你的头发,却没有她的……”
刘明皱眉思索时,心里忽然冒出一个吓了他一跳的念头。
难不成沉绪有异装癖?
“你有没有报警?”
“有。”
“警察怎么说?”
“警察调查后,建议我去医院的精神科做个检查。”
果然……刘明不动声色的说:“你去检查了吗?”
“导员也认为我精神有问题?”
“没有,我只觉得这件事太蹊跷,警察建议你去检查,也不失为一个方向。”
“我去医院检查了,还分别去了三家,三家的医生都说我很健康,没有问题。”
“你有没有把你的情况跟他们说?”
“有。”
“他们怎么说?”
“他们让我少看点小说,多出去走走,散散心,别想乱七八糟的事情。”
“……”
“你现在有什么想法?”
沉绪好看的眼睛一扫之前的茫然、困惑,眼神明亮又坚定的说:“我想找到她。”
“去哪找?”
“不知道。”
“不知道?”
刘明有些无语,不过也可以理解,换成他遇到这种情况,他也会想找到那个人,弄清楚真相。
“你的心情,我可以理解,不过是有轻重缓急,找她,什么时候都可以找,况且你现在又没有和她有关的线索,不知道该上哪去找她。我建议你最好是在找到和她有关的线索前,先回来读书。”
刘明说:“你的退学申请书,我其实没有上交给领导,上面的领导签字,是你室友周浩签的。也就是说,你还是中夏的学生,你这些天顶多算是旷课,不过鉴于你的情况特殊,我可以帮你去跟那些老师说情。”
沉绪一愣,十分感动的说道:“谢谢导员,”沉绪停下来,张了张嘴,十分艰难的说道:“不过我要姑负导员的好意,我这书还是不读了。”
刘明眉头大皱,语气透着怒意的说:“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沉绪眼眉低垂,饱含歉意又坚定的说道:“知道,我很清楚我这样做意味着什么。”
“你知道你还……你要找她,我不反对,但你找她和读书冲突吗?你现在好好读书,以后有个好的未来,找她也更方便。你现在要是退学、不读书,你这辈子也就这样了,你以后就算找到她了又能怎样!”
刘明眼神愤怒的盯着沉绪,语气突然放缓道:“你自己情况你了解,你应该很清楚在如今这个社会,没有学历,没有真才实学,会是什么境地,你应该知道你要想改变自身的境地,你能依靠的只有读书。
我想这也是你这些年努力读书的原因,你现在为了一个处处透着蹊跷,甚至有可能都不存在的人,放弃你唾手可得的大好未来,你好好想想这值得吗?”
“不值得,但我就是想找到她。”
沉绪望着刘明愤怒的眼眸,坚定道:“我想找她,不仅仅是为了真相,更因为我有一种感觉,我必须得找到她。如果我不去找她,和其他人一样认为她压根不存在,我就不配为人,不配活在这个世上。
这种感觉是我在看到日记本上的育‘儿’日记这四个字时产生的。
我不知道我为什么会产生这种奇怪的感觉,我只知道我应该相信这种感觉,并按照这个感觉去做。”
沉绪接着说:“这种感觉对我来说,就象是我知道自己要吃饭,也必须要吃饭一样。写育‘儿’日记的这个人一定是真实存在的,即便房东、邻居等所有人都不知道她,警察也查不出来,但我可以肯定她一定是存在的。”
“我一定要找到她,我一定会找到她。”
刘明望着言之凿凿,近乎有点疯魔的沉绪,张了张嘴,有点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沉绪站起来,朝刘明深深的鞠躬,说:“导员,谢谢你,谢谢你不放弃我,我先回去了,导员再见。”
刘明无奈的望着沉绪,妥协道:“你先办理休学吧,你要是退学,以后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沉绪张嘴想拒绝,但望着一脸严肃、不容拒绝的刘明,改口道:“好。”
刘明脸上顿时浮现出松气的笑容,起身带沉绪去办理休学手续。
转眼过了半个小时,沉绪办理好休学手续,跟刘明再度感谢告别。
刘明张了张嘴,说:“对于你的决定,我是不支持的,我仍觉得读书和找人并不冲突,不过你非要放下学业,去找那个人,我也拿你没办法。
我现在只能对你说,好好照顾自己,遇事别钻牛角尖,你父母在天上不会想看到你这个样子。”
沉绪鼻头微酸:“恩,谢谢导员。”
“去吧,想通了就赶紧回来。”
“导员再见。”
走出办公室,轻轻地关上房门,沉绪往左边的楼梯间走。
这时,沉绪眼前忽然冒出一个对话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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