湛蓝光幕如同倒扣的琉璃巨碗,隔绝了深渊中幽冥之眼那令人窒息的毁灭凝视。光幕之内,水元之力氤氲流转,带着凌虚子留下的悲悯与守护意志,暂时撑起了一片相对安全的天地。然而,这份“安全”之下,是沉重的代价和无形的压力。
陆昭双手紧握碧海潮生剑的温润剑柄,指节因用力而发白。他如同扎根在祭坛之上的礁石,身形微微颤抖,却半步不退。右肩伤口处,漆黑如墨的死气与碧海潮生剑灌注而来的精纯水元、以及自身紫金色的玄阴佛元激烈对抗着,每一次能量碰撞都带来钻心蚀骨的剧痛,仿佛有无数冰冷的毒虫在啃噬骨髓。额角冷汗涔涔,顺着苍白的脸颊滑落,滴在冰冷的地面上。
他体内的力量如同被抽干的湖泊,经脉传来阵阵空虚的灼痛。强行融合玄阴佛元、沈青桐的净世灵光(虽短暂却消耗巨大)、以及碧海潮生剑浩瀚水元爆发出那惊天一剑,早已超出了他当前的极限。此刻,仅仅是维持这道守护光幕,对抗幽冥之眼无时无刻不在冲击的毁灭意志,就让他如同背负着一座无形的大山,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沉重的负担。
“咳…”陆昭喉头一甜,强行咽下涌上来的腥甜。不能倒下!师父的剑在手,师父守护的封印在身后,昏迷的青桐就在身边!他咬紧牙关,将意念沉入丹田,艰难地引导着体内三股力量(玄阴佛元、水元之力、师父剑意)尝试着进行更深层次的交融与循环。
碧海潮生剑仿佛感受到了他的意志,剑身微颤,传递来一股温和而坚定的力量,如同涓涓细流,滋养着他干涸的经脉,同时也在悄然引导着水元之力去冲刷、包裹那顽固的骨爪死气。水元至柔,却蕴含无量生机,虽不能立刻驱散死气,却有效地将其暂时压制、隔离,大大减轻了陆昭的痛苦,让他得以分出更多心神。
他微微侧头,目光落在光幕内的沈青桐身上。少女依旧昏迷不醒,安静地躺在冰冷的地面上,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她周身那纯净的深紫色光芒已经彻底敛去,仿佛刚才那惊鸿一瞥的爆发耗尽了所有力量。唯有眉心处,一点极其微弱的紫芒若隐若现,如同风中残烛,昭示着她灵魂尚未熄灭。
陆昭的心猛地一沉。沈青桐的状态很不对劲。普通的昏迷,灵魂之火不会如此微弱飘摇。她更像是因为强行爆发远超自身负荷的净世灵光,又近距离承受了幽冥阁主意志降临的冲击(虽被中断,余威犹存),导致灵魂本源受创,陷入了深度的离魂状态!她的意识,很可能飘荡在某个危险的边缘,或是被幽冥之眼散逸的毁灭意念所侵扰。
“必须尽快想办法稳住她的魂魄!”陆昭心急如焚。但此刻他自身难保,维持光幕已是极限,根本无法分心施展复杂的安魂祝由术。他只能寄希望于碧海潮生剑散发出的守护水元能对她有些许温养作用。
目光再移,落在斜插在沈青桐身前不远处的玄阴吞煞剑上。这柄凶戾的魔剑此刻光华黯淡,剑身上那道被千面燃魂血咒腐蚀出的暗红色伤痕触目惊心,如同丑陋的伤疤。原本流转的幽暗光芒几乎消失,剑身冰冷沉寂,灵性微弱到了极点,只能勉强维持着剑形不散。它为了守护沈青桐,硬抗了那足以湮灭灵魂的诅咒一击,本源受到了重创。
一丝复杂难言的情绪涌上陆昭心头。这柄剑,凶性难驯,吞噬万物,曾让他无比忌惮。但此刻,看着它为了守护而灵性大损的模样,竟感到一丝…痛惜?它似乎并非纯粹的凶物,其灵性深处,似乎也存在着某种执念?
就在陆昭竭力维持平衡、忧心同伴之时,他紧握剑柄的双手,掌心紧贴之处,那温润如玉的触感,忽然传来一阵极其微弱、却异常清晰的脉动!
咚…咚…咚…
如同沉睡巨兽的心跳,又似远古深海的潮汐回响!这脉动并非来自碧海潮生剑本身,而是透过剑柄,从祭坛深处,从脚下这片被遗忘的南溟水府遗迹的基石之中传来!
陆昭心神一震,立刻将意念沉入剑柄,尝试着去感应那奇异的脉动。碧海潮生剑仿佛成了最好的媒介,将他的感知无限放大、深入。
信息戛然而止!陆昭如同被巨锤击中灵魂,猛地从深度感知中脱离出来,头痛欲裂,眼前发黑,差点握不住手中的剑!
“呃!”他闷哼一声,嘴角再次溢出一缕鲜血。但那双疲惫的眼睛里,却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惊骇与明悟!
“归墟之眼?通道?钥匙?补全?”陆昭的心脏狂跳不止。师父凌虚子封印的,并不仅仅是一个强大的幽冥之眼!它似乎关联着一个更古老、更恐怖的秘密——一个被称为“归墟之眼”可能是某种连接恐怖之地的空间通道!而幽冥阁的目的,恐怕远不止释放这个被封印的“眼”,他们真正觊觎的,是那个更深层的“归墟通道”!
那深蓝色的残缺碑石,就是封印的核心,也是守护通道的“锁”!碧海潮生剑是“钥匙”之一?或者…钥匙不止一把?需要“补全”?
“窃力者…当诛?”陆昭想起涌入脑海的师父记忆碎片中,幽冥阁主偷袭的画面。幽冥阁主…在窃取某种力量?与这归墟之眼有关?
信息量太大,冲击得陆昭心神摇曳。他强压下翻腾的气血和杂念,目光再次投向光幕外那深渊中巨大的黑色旋涡和冰冷的巨眼。此刻再看,那幽冥之眼似乎不仅仅是毁灭的源头,更像是一个…被强行打开的、通往更深层恐怖的门户?个被窃取了部分力量的节点?
师父当年,究竟发现了怎样惊天动地的秘密?幽冥阁主所图,又该是何等骇人?!
就在陆昭心神剧震,努力消化这颠覆认知的远古秘辛之时——
嗡!!!
他手中的碧海潮生剑毫无征兆地发出一阵急促而尖锐的嗡鸣!光芒剧烈闪烁,传递来一股强烈的示警意念!
与此同时,陆昭敏锐地感知到,隔绝内外的湛蓝光幕,靠近深渊方向的某一点,压力骤然倍增!,一丝极其细微、几乎肉眼难辨的灰黑色裂纹,如同蛛网般悄然蔓延开一丝!
深渊之下,那巨大的黑色旋涡仿佛微微停滞了一瞬,那只冰冷的巨眼深处,似乎闪过一丝…更加深沉、更加狡诈的幽光?隐晦、更加难以察觉的侵蚀之力,如同无形的毒藤,正试图绕过光幕最强大的正面防御,从侧面最薄弱处悄然渗透!
幽冥之眼,并未放弃!它在积蓄力量,寻找破绽,发动了更阴险的渗透攻击!陆昭刚刚因获得秘辛而稍松的心弦,瞬间再次绷紧到极限!
光幕之内,短暂的喘息期宣告结束。疗伤、守护、压制幽冥之眼、解读远古秘密…所有重担,再次压在了陆昭伤痕累累的肩膀上。而光幕之外,遗迹的寂静之下,新的危机已然开始无声地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