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若寒蝉,气氛压抑。
宫女太监走路的声音都不敢大,全是低著头,小心翼翼垫著脚走路。
太极宫的风吹到了东宫,东宫上下都知道,圣上將太子的弹劾驳回,对魏王宠爱至极。
宠冠诸王,超过太子!
前有魏王上表《括地誌》,赏赐超过太子。
现有魏王贪污皇室玉矿,圣上一句话直接无罪,宠爱再超太子。
很多人都认为,在圣上的心中,魏王殿下更重。
新任太子詹事张玄素第一时间上奏,弹劾太子嫉弟,无宽容之心!
崇教殿。
太子妃將两个子女拉到跟前叮瞩。
“你们两个记得,最近不要去找你们父亲,如果你们哥哥进宫,就多和他亲近。”
难得因为李象强势,为东宫挽回些威望,今日彻底瓦解。
新任太子詹事张玄素上奏弹劾,预示著未来很长一段时间,太子的行为再次被无限放大。
明德殿。
李承乾將自己关在书房。
罗景熹在大殿外守住,不允许任何人靠近。
但书房內不止李承乾一人,还有尚乘奉御杜荷和新任太子千牛备身贺兰楚石。
贺兰楚石是陈国公侯君集的女婿,接任干承基的职位,也接任干承基的工作,深受李承乾信任。
“啊!可恶,可恶,可恶!”
李承乾手持木剑,身穿甲胃,不停地攻击杜荷。
杜荷被动防御,同样使用的是木剑,被李承乾的蛮力击得节节后退。
盛怒之下的李承乾很可怕,杜荷只觉得气血沸腾,好几次都差点握不住手中的木剑。
最终,杜荷被李承乾一脚端飞。
“啊!”
李承乾再次咆哮,將手中木剑重重摔下,人也摔在地上,平躺向上。
从太极宫回来,他的怒火就达到了最高,然后將自己关进书房里,怕忍不住怒火丟了脸面。
直到杜荷到来,他才约杜荷比剑,发泄心中的怒火。
太气人了!
太过分了!
圣上一次次偏心魏王!
“殿下!”
贺兰楚石嚇了一跳,连忙靠近。
见李承乾只是力竭,才鬆口气。
“咳,咳!”
杜荷从地上爬起来,捂著抽痛的肚子。
狗日的,亏大了,这一脚得三五天才能好清楚,不过当前不是考虑这个时候,而是担心太子被打击得一不振。
他走到李承乾身前,正想说话,李承乾就坐了起来。
“杜荷,你没事吧?”
李承乾关心道。
“小伤没事,殿下你
杜荷揉了揉疼痛处,疼得面部表情微微扭曲。
“抱歉,孤一时没忍住,下次再比剑,孤让你踢回来。”
李承乾起身,拍了拍杜荷的肩膀。
杜荷见状,鬆了口气,知道李承乾没有被打击倒下。
三人落座,李承乾进入主题。
“楚石,死士那边训练得怎样?”
李承乾望向贺兰楚石问道。
“已初具成效,三五个月后就能投入使用。”
贺兰楚石正色道。
“要快,孤不论他们死活!”
李承乾吸了口气,阴沉著脸。
之前的死士是三百,现在扩展到八百。
圣上能八百卫兵发动玄武门之变,他也能八百死土开展玄武门对掏!
“是!”
贺兰楚石犹豫了下,正色道。
八百人的吃喝用度还好,安抚他们家小才是大头。
但是大事在即,再怎么难,也得咬咬牙坚持下去。
“京城的世家,有多少愿意归顺孤?”
李承乾望向杜荷道。
皇室和世家天生是对立的。
他对世家恨之入骨,但也知道世家必须拉拢。
就好像圣上明知道用世家的人治理国家,会受世家的约束,不得已让利等等。
但大唐偌大疆土,不靠世家的人去治疗,又靠谁去治理?
科举產生的官员,大多数都是来自世家。
所以他也要世家的支持。
“我不敢明目张胆明说,都是私下旁敲侧击,当前只有聊聊几家明確表態。”
杜荷解释,世家都有人在朝担任某些官职,不敢乱说话,怕被人知晓。
“要快!”
“孤等不了了!”
李承乾沉著脸叮嘱。
“我知道。”
杜荷重重点头。
“事成之后,孤绝不会亏待你们,定会荣华富贵,封侯拜將。”
李承乾压下心中怒火承诺。
“是!”
贺兰楚石激动应是。
杜荷只是微微頷首。
“若无他事,就先散了吧。”
李承乾背靠凳子,摆摆手道。
“殿下,你知道皇长孙天生神力吗?”
杜荷突然说道。
“那逆子有什么天生神力?”
李承乾顿时又是一气。
让李象上交所有蓝田玉也不听。
那小子,不给钱就不办事,生父也得给钱,不过也好在他没有完全上交,不然也是白白浪费了。
杜荷摸了摸鼻子,將知道的事说出,重点夸了李象天生神力。
“你这么说,孤倒是有点印象,你想说什么?”
李承乾对李象也不是一无所知。
不过之前的印象先入为主,对李象有些不满。
“殿下在內,皇长孙在外,父子若能里应外合,必定事半功倍。”
杜荷沉声道。
“就那逆子
李承乾冷笑,不以为然。
但没说完,表情就凝重下来。
不得不说,他以前不看好的李象,表现得越来越可圈可点。
就说这次,竟然能將柴令武逼供招认,逼得李泰不得不到刑部抢人
要不是圣上突然偏心,李泰肯定要承受他的雷霆打击。
“若皇长孙能有兵权,对殿下来说如虎添翼。”
杜荷接著道。
“圣上不会允许他有兵权的。”
李承乾眼神一亮,但很快摇头。
圣上节制天下兵马,他为太子,也只是掌握『残缺”的东宫六率。
作为太子的长子,圣上又怎么可能让李象掌握兵权。
“皇长孙和不少人说起,太子是太子,生父是生父,他显然是不想和太子纠缠过深。
为“殿下应该响应,承认也好,恶化也好,让圣上相信你们父子关係一般,甚至是恩私分明。”
杜荷建议道。
天生蛮力是天生的猛將。
只要李象能有一支军队,將如虎添翼,对他们的大计能起到很大的帮助。
“没用的,圣上不会允许皇室子弟沾染兵权。” 李承乾摆摆手,很想说我和那逆子的关係现在就很一般。
而且,李泰那么受宠,曾经提过想组建一支超额护卫队。
不仅被圣上驳回,还第一次重重惩罚了魏王,呵斥他不许踏过红线。
“那是否可以换个重职?”
杜荷嘴皮子动了动,换了个说法。
“这个吧
李承乾沉默,思索可行性。
在李承乾三人密谋的第二天,李象进宫了。
不过不是为了安慰李承乾,而是被李世民召进宫。
太子是太子,生父是生父,太子难过去安慰什么?
生父难过他也不去安慰。
御书房。
这次李象等了一香才被召进。
“拜见皇爷爷!”
李象规规矩矩行礼。
“跪下。”
李世民淡漠的声音响起。
李象望了他一眼,屁股坐在小腿上。
“让你等,可猜到缘由?”
李世民望著李象,淡淡道。
李象讶然,原来让他等是有原因的?
还以为是因为公务没有忙完,他先在外等著的。
“阎立本的奏摺里,你是查明魏王贪污的主谋?也是你取得首功”
李世民没解释,翻出一份奏摺道。
“主谋是我,首功就不知道了。”
李象摇摇头道。
是首功才好,別是首犯。
“你为何要调查魏王?”
李世民面无表情,接著问道。
“皇爷爷听过《登高》吗?”
李象沉吟片刻道。
“没听过。”
李世民目光瞄了御案一边。
上面正是他以飞白书法写下的《登高》。
如此绝句,他看了一遍又一遍,怎么也想不明白,竟然会是出自李象。
同样,李世民也只是一闪而过怀疑李象抄袭,很快就觉得不可能,能作出如此绝句定不会送人。
名流千古,谁不渴望?
“风急天高猿啸哀,诸清沙白鸟飞回::::
李象清了清嗓子,缓缓將《登高》抑扬顿挫背诵出来。
李世民看过很多遍,也诵读过很多遍,但还是第一次听外人诵读。
总感觉李象诵读出来的格外不同,更富有情感,生动形象將『悲秋”诵出来。
这一刻,仿佛眼前的所有都带有悲伤的色彩。
小小年纪,这般伤感?
“好诗,然后呢?”
李世民很快收敛情绪,平静道。
李象望了眼李世民,將阎庄和长孙澹以及在诗会上发生的事说一遍。
他心里还有些奇怪,不是说要是能在大型诗会作出好诗,会得到赏识,封官赐爵都有可能吗?
这么平淡,故意的吧?
“单凭长孙澹一句话,你就怀疑你四叔?有证据了吗?你四叔承认了吗?”
李世民沉著脸道。
“长孙澹指正,魏王不承认就不是了吗?”
“皇爷爷对外也说没有偏心魏王,那皇爷爷偏心了吗?”
李象反问道。
“放肆,你敢质疑朕?”
李世民当即呵斥。
他向来公正,何来偏心?
况且区区小辈,还敢妄议爷爷?
“圣上质疑我的时候可以,我反问圣上的时候不可能,那还有什么话好说,要杀要別动手吧。”
李象被气笑,满是无语。
话都不让人说,还问个鸡儿,你直接盖棺定论吧,“好啊,连皇爷爷也不喊了,你真的是翅膀硬了。”
李世民面沉如水,目光如刀,对李象的称呼很不满,感觉被冒犯到。
动不动就说要杀要剐,他是暴君不成?
天下人都说他是仁义之君!
“请问你现在是以皇帝的身份质疑我,还是以爷爷的身份质疑我?”
李象吸了口气,沉声道。
“有何区別?”
李世民愣了下,沉著脸道。
“皇帝是皇帝,爷爷是爷爷。”
“如果你是以皇帝的身份,我会说:圣上息怒,我不该偏信谗言,圣上没有偏心魏王,魏王也没有欺压我。”
“如果你是以爷爷的身份,我会说:做你长孙真他娘噁心,爷爷不疼,生父不爱,亲叔欺压,乏了,这个家真他娘噁心!”
李象高声,震得大殿轰隆隆作响。
殿內的李君羡和王德等人然望向李象,下一刻嚇得齐齐跪下。
天啊,他们都听到了什么,耳朵不敢要了。
“你、说、什、么?”
李世民怒火中烧,一字一顿说完。
“我说的不对吗?”
“你自翊明君,请你以皇帝的身份来裁判,我哪里做错?”
李象愤愤道。
他被李泰刁难,没想过通过谁討回公道。
但被人反过来说他刁难李泰,那就真有种吃到屎的感觉!
“你!”
“给朕乱棍打死,乱棍打死!”
李世民气得站起来,指著李象咆哮。
大殿都是迴荡他的声音,外面很快有卫兵衝进。
“请问你是以皇帝的身份打死我,还是以爷爷的身份打死我?”
李象腾的一下站起身,愤愤指著李世民。
“朕想以什么身份,就以什么身份!”
李世民怒不可遏,指著李象大喝:“打,往死里打!”
卫兵正要执行任务,李君羡从一旁跳出,將他们挡住。
“圣上息怒,皇长孙是无心之举。”
王德也从一旁出来。
“圣上息怒,皇长孙快向圣上认错吧。”
两人一直跟隨圣上,知道这时圣上恼火,需要一个台阶下。
“你们让开,这事与你们无关!”
李象將两人推开,指著李世民:“我再问你一遍,你是以皇帝的身份打死我,还是以爷爷的打死我?”
两人被推开,又连忙拉住想向前的李象。
“有何区別?”
李世民被气得不轻,胸口一起一伏。
“你要以皇帝的身份下令,今天这里绝对不止死我一个!”
李象怒气冲冲道。
李世民双眼如电,如噬人心魂。
李君羡和王德嚇得半死,求情的同时也提防著李象。
“你要是以爷爷的身份下令,我:我死后请將我的尸体沉入黄河,我污秽的灵魂进不了李家宗祠。”
李象气微萎,手也放了下来。
他觉得,要是能杀皇帝,不仅没有心理负担,反而完成某一壮举。
但如果是杀爷爷李象觉得自己还没有畜生到那种程度。
“你,你,你”
李世民气得说不出话来。
不是你李象的灵魂污秽进不了李家宗祠,是说李家宗祠污秽你李象死后不想进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