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什么破地方破地方破地方?为什么普通人活著就这么艰难?”
周志民躺在硬邦邦的木板床上,双目无神,胸中戾气不断衝撞。
他搭上了穿越末班车,来到了一九五八年的平行时空。
成为工人的儿子。
根正苗红的无產阶级,这本来是好事。
但饿肚子,太难受了。
两眼发昏只不过是形容词,真正经歷过的人,才会明白粒粒皆辛苦的含金量。
一周,他已经饿了一周。
每天只有两顿饭。
且不说每顿饭看不见一点油星子。
每顿饭数量有限,每人就两个窝窝头或一碗玉米面汤,每天就两顿。
这辈子最重要的两件事:一日三餐!
可在缺衣少食的五十年代,想要解决这个问题,难如登天。
老周家总共有六口人,一家之主是周良顺,一个实际年龄四十六周岁但看起来六十岁的白髮小老头。
家中有五个儿女,除了周志民这个大哥之外,还有三个妹妹和一个弟弟。
周良顺媳妇在前几年由於破伤风,没有扛过去,走了。
在后世,破伤风並不算很严重的疾病。
但在这个时代,却是索命的厉鬼。
时代的一粒灰,落在每个人身上都是一座山。
家里穷,人又多,收入还很低。
千军台村附近有一个坑井,是一九五零年建成投產的一个煤矿,周良顺便是这个坑井的一名普通挖矿工人。
每月薪资三十四元,养家十分勉强。
一是因为读书要钱。
作为家中老大,周志民从小学习成绩很好,在乡里考试第一,在京西矿区第六十九中学也是名列前茅。
二是家里还有四个弟弟妹妹,全是半大小子吃穷老子的『饿死鬼』。
並且家里年仅五岁的老么周志军,从小便体弱多病,没少钱看医生。
三是周良顺干活辛苦,消耗大,吃得多。
可以说工资一大半都进了他的肚子。
因此家里穷,也是原身被饿死的原因之一。
罪魁祸首则是因为前段时间,学校为了响应上级號召,组织学生参加植树活动。
本来身体就很弱的周志民,没扛住劳累跟飢饿,在学校寢室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被后世穿越而来的灵魂,鳩占鹊巢。
原身死得憋屈,跟原身是同名同姓的穿越者,本以为拥有两世记忆,不说拳打南山猛虎脚踢北海蛟龙。
但是吃饱饭,肯定是有手就行。
谁知道一周过去了,他愣是没有一丝机会。
饿了一周啊,比皮包骨还要惨,唉!
物资匱乏的年代,任你才华横溢,也要按照规矩办事。
实在是令人唏嘘。
嘎吱!
宿舍大门被人推开,破旧不堪的房门顿时发出一声刺耳叫声。
“志民,你这两天怎么没继续看那本《实用电工手册》了?”
来人穿著补子的军绿色衣服,正是同寢室同学范国贤。
这声询问也不是嘲笑,而是关心和好奇。
大约五六天前,周志民从外面带回来一本电工书籍。
厚厚的一本,像极了字典。
大家都很好奇,问为什么要看这本书。
明明还有几个月就可以参加高考。
这个时候不努力复习,看什么电工书籍呢?
当时周志民没解释,因为他只想活下去。
只是单纯不想解释罢了。
“国贤,你有没有吃的?借我一点,下周还你。”
周志民用力挤出一抹笑容,討好道。
活著不易,面子可弃!
原身就是死要面子活受罪,他才不会学习对方。
范国贤瞪大眼睛:
“你怎么知道我带了吃的?你的鼻子属狗的吧?”
说著,他从自己的包裹里拿出一个黑乎乎的窝头。
“吶!” “谢谢,我太饿了。”
放在上辈子,周志民对这种食物,绝对不屑一顾。
但现在,却是救命稻草,他视若珍宝。
道谢一声之后,便狼吞虎咽起来。
儘管只是一个窝头,杯水车薪,却也多少缓解了飢饿。
就在这个时候,门口突然出现一人。
“请问周志民在这里吗?”
是学校门卫老秦,大家都称呼他为秦大爷。
“我是周志民,秦大爷请问有什么事情吗?”
“学校门口有人找你,她说是你妹妹,好像有急事,请你马上去见她。”
秦大爷的目光中,带著怜悯,这让周志民有些奇怪。
但他此时顾不上那么多,得先去看他妹妹。
印象中,他妹妹周淑芬不会轻易来学校来找他。
校门口,周志民远远看到了他妹妹。
只见她双目通红,泪眼婆娑。
周淑芬再也忍不住,崩溃大哭,泪水决堤。
此时,周志民心中已经有一种不祥预感。
“淑芬你別哭,爹怎么了?”
搀扶著周淑芬,他的心不断地往下沉。
儘管他才穿越一周。
即便他穿越后没见过周良顺这个小老头。
虽然老周不愿支持原身读书。
但周良顺还是把他拉扯大,並且供他读到了高中,尽到了一个父亲的职责。
现在周淑芬传来的消息。
老周没了,也就是死了。
確实让他很震惊和悲伤。
“矿井领导和村书记来咱们家了,说是爹没了,哇~呜呜~”
“村里的黑娃、牛叔和二楞子他们也死了,呜呜~”
周志民心情更加沉重。
“淑芬,別哭了,我现在去跟老师请假,等下我们马上回家。”
范国贤不知何时也跟了过来。
“志民,节哀顺变,你和你妹妹先回去吧,我帮你请假。”
“国贤,谢谢你!”
“不用谢,你们快回去吧,对了,我这里还有两个窝窝头,你们拿著路上吃。”
“感谢!”
周志民重重的点头。
窝窝头对他太重要了,这是活命的粮食。
接过两个窝窝头,周志民跟他妹妹一人一个,朝千军台村赶去。
刚到村口,周志民就听到了哭声。
战爭过去没多少年。
不少家庭都是人丁单薄。
现在家里唯一或唯二劳动力没了,天塌了!
抬头看天,没塌,是多云天气,压抑到令人喘不过气来。
“呜呜!”周淑芬受不了这气氛,也跟著哭了起来。
周良顺家在村尾,拢共是三间泥砖房。
此时屋门口,有不少人或站或蹲,面色悲切。
居中的三个小孩,无声抽噎,泪水已经流干。
这沉默,震耳欲聋!
当周志民两兄妹出现在家门口,亲戚和邻居们嘆气道:
“志民,唉,节哀!”
周志民沉默地冲眾人点头,目光落在村书记身上。
躲过了战乱年代,周良顺还是没能躲过矿难。
他是一个福薄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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