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诚居高临下,目光扫过那满脸疤痕的中年人,沉声道:“你是何人?为何无故攻杀水寨?”
沉山不甘抬起头,眼神中满是惊疑。
不是说好了是来杀魏哲的吗?
但这水寨的主事人怎会是眼前这个气度不凡的年轻人?这中间究竟出了什么差错!
见这中年人闭口不言,姜诚眸光一寒,冷笑道:“不说话?看来是水匪无疑了。”
“既然是匪,那便不必留了,拖下去杀了吧!”
听到那个杀字,沉山心头一颤,急忙大喝道:“且慢!我乃吴兴沉家沉山!今日之事纯属误会,若有得罪之处,沉家定当奉上千金赔罪!”
“我等在太湖寻一处水寨寻仇,不想昏了头找错方向,这才稀里糊涂冲撞贵地。”
“小兄弟,看在江南沉家的薄面上,放我们一马,改日我必亲自登门,带白银万两来赔个不是!”
沉山心中笃定,对方只要是在这江南地界混饭吃,就绝不可能没听过吴兴沉氏的名头。
四大门阀在江南一手遮天,料想这小小的水寨寨主,借他十个胆子也不敢与沉家结下死仇。
然而,听到沉家二字,姜诚的嘴角反而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
正愁找不到沉家的尾巴,没想到这蠢货竟自己送上门来。
这该说是巧合,还是天命在他呢?
姜诚挥了挥手,吩咐道:“既是沉家的人,那便更要好生招待,带去盐场看守,把人给我扣死了,慢慢审,细细审。”
一听盐场二字,沉山脸色骤变,挣扎起来,对着姜诚咆哮:“盐场?你们是林如海的人?!”
“林如海不过一介巡盐御史,怎敢动我沉家的人!”
姜诚根本不理会沉山的无能狂怒,径直登船离去。
至于魏哲与沉山二人,很快便被盐枭卫像拖死狗一般带走,押往姑苏盐场严加看管。
水寨内搜寻无果,未见税银踪影。
姜诚心中在此刻蒙上一层阴影,得与林如海商议,那批税银究竟被藏于何处。
而高文杰在这场劫案中究竟扮演了什么角色?
若是两江总督真与四大门阀沆瀣一气,这江南的天,怕是要变了。
翌日清晨,薄雾未散。
姜诚步履匆匆赶到林府,刚转过回廊,便迎面撞上一道纤细的人影。
“哎呦!”
一声娇啼响起,那人儿似是被风吹倒的柳絮,身子一歪,便要向后倒去。
姜诚眼疾手快,一把将其揽入怀中。
怀中人儿惊魂未定睁开眼,待看清是姜诚,原本苍白的脸颊瞬间飞起两朵红云,似羞似恼。
林黛玉从姜诚怀中挣脱,退后两步,一边整理微乱的衣襟,一边微微喘息。
她那一双似喜非喜含情目,此刻带着几分薄怒,斜睨了姜诚一眼。
“王爷好大的煞气,这一大早的,是赶着要去哪家抄家不成?也就是撞到了我这苦命的,若是撞到了别人,王爷是不是还要治人家一个挡道之罪?”
姜诚自知理亏,也不恼,笑道:“林妹妹说的哪里话,是我心中记挂着找林姑父议事,脚下急了些。”
“若是撞疼了林妹妹,我这就给你赔个不是。”
林黛玉扶着丫鬟雪雁的手臂,这才稳住身形,冷笑道:“我这身子也就是个草木之躯,撞一下倒也罢了。”
“只是王爷金尊玉贵的,下次可得把眼睛睁大些,若是撞在了柱子上,那柱子虽然没知觉,可若是磕坏了王爷,岂不叫我们担待不起?”
“赶明儿我便让人把这廊下的柱子都挪到园子外面去,省得它们没眼力见,挡了王爷的青云路。”
面对林黛玉这夹枪带棒的抢白,姜诚无奈摊了摊手,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回击。
正欲开口,书房的门吱呀一声开了。
林如海满眼血丝出现在门口,对着姜诚道:“殿下来了?快,书房一叙!”
看林如海这副模样,定是一夜未眠。
姜诚收起玩笑心思,立刻大步迈入书房,反手关上了房门。
林黛玉见状,轻轻咬了咬下唇,盯着房门,幽幽道:“如今这门坎是越发高了,也不知成日里在里面谋划些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
“自从肃王殿下来了,爹爹连书房都不许我近半步,倒象我是个外人。”
雪雁深知自家小姐多愁善感的性子,赶忙出声宽慰道:“姑娘别多心,老爷与王爷定是商议朝廷公事,不好让女眷知晓,咱们还是去看看夫人吧。”
“夫人这两日气色见好,多亏了姑娘日夜在旁伺奉。”
听到提及母亲,林黛玉轻叹一声,转身随着雪雁离去。
书房内,气氛凝重。
姜诚方一落座,林如海便急切问道:“王爷,情况如何?那太湖水寨之中,可有税银的踪迹?”
姜诚摇了摇头,沉声道:“果然如姑父所料,那水寨只是个幌子,里面空空如也,不过,漕帮被劫的货物,确是税银无疑。”
“此乃魏哲亲口承认,而且,那批税银已经进了沉家的口袋。”
听完姜诚的叙述,林如海眉头紧锁,在房内来回踱步。
税银一旦进了沉家,若是被他们即刻熔炼,那就是泥牛入海,死无对证。
官银底部皆有特殊铭文与火耗标记,为的就是与其他银两区分。
一旦沉家将其回炉重铸,便再也找不到任何指证他们的证据。
见林如海面色凝重,姜诚继续道:“不过,我在水寨中抓获了一人,自称沉家沉山,看样子是沉家的内核心腹。”
“沉山?!”
林如海停下脚步,眼中精光大盛:“这沉山乃是沉万山的左膀右臂,掌管着沉家暗地里豢养的私兵与死士!没想到竟能抓到他!”
“人现在何处?必须即刻审问!”
姜诚答道:“姑父放心,人已被盐枭卫押往姑苏盐场,我已命荣国府退下来的几位老兵亲自操刀审问,相信很快就能撬开他的嘴,问出税银下落。”
有了这个突破口,林如海长舒一口气,紧绷的肩膀稍稍松懈。
只要能从沉山嘴里掏出点东西,哪怕只是蛛丝马迹,这案子就有了转机。
只是这类大家族豢养的死士,往往也是最难啃的骨头。
“这件事我会亲自盯着,王爷奔波一夜,且先回客栈歇息片刻。一有消息,我会第一时间派人通知。”见姜诚面露疲态,林如海心中不忍,便劝他先回去休息。
姜诚点了点头,又与林如海寒喧几句,便告辞离开了林府。
回去的路上倒是一路畅通,没再偶遇那让人又爱又恨的林妹妹,这让姜诚心中竟莫名生出几分遗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