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众人又换上那副虚伪嘴脸,金茂生心中冷笑连连。
想起此前自己被免去警察局长职务时,这些人变脸比翻书还快。
如今见自己并未被闲置,又立刻像蜜蜂般围上来,他心中不禁生出几分厌烦。
这倒也贴合这些人的本性,他们讨好的从不是他这个人,而是他身上的这层身份。
虽打心底鄙夷他们,金茂生面上却丝毫未露,依旧维持着惯常的姿态。
“县长的意图岂是我们能随意揣测的?各位明日准时到场,自然知晓。
不过县长是新官上任,眼里可揉不得沙子。
诸位都是清江县有头有脸的人物,明日该如何表现,想必不用我多提醒。”
金茂生的话软中带硬,满是敲打意味。
众人心中一惊,连忙点头称是。
“金秘书放心,我们都明白!”
“是啊,绝不给县长添麻烦!”
金茂生享受着这份久违的敬畏,随即又敲打几句,才在一片恭维声中心满意足地离开茶楼。
骑上自行车带着几名随从出城去通知各乡镇士绅。
雅间的门一关上,方才还热闹的气氛瞬间冷却。
“这下难办了金秘书这态度,不摆明了要看我们明天的表现吗?”周玉明叹气道。
“这新县长也太急了,才来两天就开会,这是逼我们立刻表态啊!”
钱富贵也烦躁地抓了抓光头。
“送礼肯定逃不掉。关键是送多少、怎么送——送少了像打发叫花子,送多了,咱们如今这光景,实在肉疼。”
“而且谁知道新县长喜欢什么?万一马屁拍在马腿上,更麻烦。”
“都别吵了!事到如今,猜测无用。这份礼恐怕是省不了了,诸位好好想想,该送什么给新县长才是正事。”
宋子义头疼地揉了揉眉心,随即把目光投向韩春儿。
“韩老板,明天把你们桃红院新来的头牌带上,不管送什么礼,美人肯定少不了。”
韩春儿媚笑着起身,走到宋子义身后,伸手在他太阳穴轻轻按揉。
“宋会长放心,我这边肯定没问题。
有香澜姑娘在,保准让新县长满意。
不过我出了人,送礼的钱可就不出了哦。”
“这是自然,哪有让你一个女流之辈出人又出钱的?
这话要是传出去,在座各位老板的脸岂不是都要丢光?”
宋子义说着,又看向众人。
“各位老板,你们说我说的对不对?”
众人还能说什么?
谁都清楚宋子义是在替韩春儿说话、帮她省银子。
难不成真要和一个女流之辈计较?
况且就算计较,他们手里也没人家那么多姑娘。
就在众人为明天的会议和礼物焦头烂额时,县政府里的张寒正紧锁着眉头对地图发呆。
脑海里思索究竟该从哪些产业入手才能将清江县的民生和经济拉起来。
手指划过清江县及周边区域,他的思维飞速运转。
县城破败,人口流失严重,经济几近停滞。
周边局势错综复杂,主要铁路线与交通要道大多都被小鬼子或其控制的势力牢牢把持。
自己想在短时间内恢复经济、积累实力,常规贸易途径几乎被堵死。
他的目光在地图上南北移动,北面是广袤的苏联远东地区,南面则是奉天方向,那里虽也承受小鬼子的压力,却也是最合适的贸易渠道。
“常规路子走不通,就得想点非常规的办法”
张寒喃喃自语,手指不停地敲着桌面。
“是和北面的苏联做易货贸易?还是想办法打通奉天的关节?”
张寒清楚无论选哪个方向都充满风险与不确定性。
与苏联交易需极其谨慎,联系奉天方面则需考虑冯大帅的态度与小鬼子的反应。
“看来,得找机会从冯大帅口中探探他与奉天方面的关系亲疏。”
次日,办公室门被敲响。
金茂生推门进来,恭敬欠身。
“县长,各界代表和乡镇士绅都己到齐,在外面等候。您看是否先让他们进来见一面?”
张寒头也不抬的挥手拒绝了他。
“不必,你先引他们去会议室候着,我处理完手头事就到。”
说罢,他继续伏案疾书,将最后几点关于县域发展的想法落在纸上,才起身整了整衣襟,稳步朝会议室走去。
推开门,原本低声交谈的室内瞬间安静。
众人纷纷起身,满脸堆着笑容向张寒问好。
“县长好!”
“张县长好!”
张寒走到主位前站定,目光淡淡扫过全场,抬手示意:“都坐吧。”
待众人落座后,他也不废话,首接选择开门见山。“先跟诸位交个底,清江县如今百业待兴,民生凋敝,税收更是捉襟见肘。
我这个新县长想和大家一起寻条振兴清江的路子。”
话音落,他朝侧后方示意。
财务科马科长立刻捧着账册起身,声音洪亮的开始汇报。
“回县长、各位乡贤,据上月统计,上个月全县税收共计二千七百大洋,较去年同期减少西成。
其中烟税占三成,赌税占两成,商铺捐税合计三成,正经民生行业的税收不足一成。”
不等众人消化,建设科科长也跟着起身,他的语气有些凝重。
“再向各位汇报县域基建情况,县城主要街道年久失修,多处下水道堵塞,一到雨天就积水成涝。
另城墙己有十六处坍塌,基本起不到防御作用,这也是县城多次遭遇山匪袭扰的原因。
还有各乡镇的土路更是泥泞不堪,寻常骡车都难通行,导致下属乡镇的百姓几乎轻易不来县城。
若要把这些问题逐一解决,初步估算,需大洋三十万。”
“三十万?!”
建设科长的话刚落,不大的会议室里就响起一片低呼。
众人脸上的恭敬散去,取而代之的是难掩的震惊与肉痛。
有人眉头紧锁,指尖来回不停地在桌面上敲着,心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也有人更是不顾及场合和邻座小声嘀咕,脸上满是为难之色。
“这数额也太离谱了!就是冯大帅来征饷,也没一次要这么多啊!”
“可不是嘛!我这粮行半年利润也没两千大洋,三十万,把全县商户卖了都凑不齐!”
议论声虽不算大,但在安静的会议室里格外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