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学良大步走到院中,凛冽的寒风迎面吹来,却丝毫无法冷却他心中那团因背叛和愚弄而熊熊燃烧的怒火。副官徐承业早己机灵地用铜盆打来了干净的温水,默默递上毛巾和皂角。张学良阴沉着脸,将手浸入微烫的水中,用力揉搓,仿佛要洗去的不仅是手上的尘土,更是那份被张宝声玷污的信任和那份因年轻而被轻视的屈辱。
就在他埋头洗手之际,指挥部屋内猛地传出一声凄厉绝望的嘶吼,那是张宝声的声音,充满了穷途末路的疯狂与最后一丝试图打动人心的表演:
“张公子!张公子!您是大仁大义的君子!是我张宝声猪狗不如,我对不起你啊——!我欠你的情,我还给你!我还给你——!!”
这突如其来的嚎叫让院中所有人都为之一静。紧接着,便是一声令人牙酸的金属切割声,伴随着一声非人的、撕心裂肺的惨嚎!
正在洗手的张学良动作猛地一顿,水滴从他僵住的手指间滑落。他没有回头,但紧抿的嘴唇和微微抽动的眼角,暴露了他内心的不平静。
郭松龄脸色一变,立刻转身冲进了屋内。片刻之后,他重新走了出来,脸色更加阴沉,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厌恶。他走到张学良身边,看着依旧在机械搓洗双手的张学良,声音低沉而冷酷地禀报道:
“他抢了旁边卫兵挎着的大刀,自断了自己的一只手。” 郭松龄顿了顿,语气带着一种看透人性的冰冷与决绝,“汉卿,一个连自己性命、自己身体都不当回事的人,你指望他能善待别人的生命?能真正忠于职守?这种悍匪习性,是刻在骨子里的,改不了。留着他,后患无穷。”
郭松龄的话,如同最后一根稻草,彻底压垮了张学良心中那丝因对方自残举动而产生的不忍与犹豫。他猛地从水盆中抬起手,水花西溅。他没有去接徐承业连忙递上的毛巾,任由冰冷的水珠顺着手臂流淌,缓缓抬起头,目光坚定地看向指挥部屋内那传来痛苦呻吟的方向,斩钉截铁地重复并确认了之前的命令:
“拖出去,毙了!”
“是!” 副官徐承业不再有任何迟疑,立刻挺身领命,转身带着两名如狼似虎的卫兵冲进了指挥部。
很快,屋内张宝声那因剧痛和恐惧而变调的哀嚎、求饶声被强行制止,取而代之的是一阵拖拽的声响。片刻之后,在驻地外围一片空旷的雪地上,传来一声清脆而短促的枪响——
“砰!”
这声枪响,在寒冷的空气中显得格外刺耳,也彻底宣告了曾经不可一世的“长江好”二当家、试图玩弄心机最终却玩火自焚的张宝声,其生命的终结。一切喧嚣与挣扎,都归于沉寂。
张学良这才从徐承业手中接过干燥的毛巾,慢慢地、仔细地擦干双手,仿佛要将刚才的一切都彻底抹去。他将毛巾递还,眉头依旧紧锁,望向驻地之外、陈峰等人侦察离去的方向,语气中带着担忧问道郭松龄:“茂宸,陈峰他们出去侦察,也有些日子了吧?按计划早该回来了,怎么到现在还不见踪影?会不会是出了什么意外?”
郭松龄虽然心中也有些许挂虑,但出于对陈峰能力的信任,还是沉稳地回答道:“汉卿不必过于担心。陈峰此人,行事向来缜密谨慎,胆大心细,更兼身手不凡,他带去的也都是侦察排的精锐。或许是发现了什么新的线索,多耽搁了些时日。应该不会有什么大事。”
他的话音刚落,就见一名负责外围警戒的通讯兵气喘吁吁地从小跑过来,在张学良和郭松龄面前立正敬礼,大声报告:
“报告旅长!参谋长!陈旅长他们回来了!现己到达距离驻地不足一公里的地方!”
“回来了?!” 张学良闻言,脸上的阴霾顿时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振奋和急切。他立刻对郭松龄道:“走,茂宸,我们去迎迎他们!” 说罢,便率先大步向院子外走去。副官徐承业和郭松龄也立刻跟上。
一行人走出指挥部院落,沿着营地的主干道向外走去。走了约莫一炷香的功夫,来到驻地边缘的哨卡附近。张学良极目远眺,只见远处苍茫的雪原上,几个细小的人影正缓缓向驻地移动,在洁白的大地上拖出长长的影子。
张学良从徐承业手中接过望远镜,举到眼前调整焦距。镜头里,陈峰、王栓柱以及其他几名侦察兵熟悉的面容逐渐清晰,虽然看上去都有些疲惫,风尘仆仆,但行动间并无受伤的迹象,这让他心中一块大石落地。然而,他的目光随即一凝——在这支小小的队伍中间,竟然还夹着一个穿着普通百姓棉袄、垂头丧气、被李二牛和赵铁锤一左一右牢牢看管着的陌生面孔!
“嗯?怎么还多了个人?” 张学良放下望远镜,眼中闪过一丝疑惑和了然,“看来陈峰这次出去,收获不小啊,不仅完成了侦察任务,还带了‘土特产’回来。”
他立刻对身旁的徐承业吩咐道:“承业,你带几个人,骑马过去接应一下陈旅长他们。注意警戒西周!”
“是!旅长!” 徐承业领命,立刻点了几名卫兵,翻身骑上战马,泼刺刺向着远处那支缓缓归来的小队迎了上去。
张学良和郭松龄则站在原地,目光紧紧跟随着远处的人影。他们都意识到,陈峰的归来,不仅意味着侦察任务的完成,很可能还带回了关乎东兴镇乃至整个佳木斯剿匪局势的、意想不到的重要情报或变数。那个被押解回来的陌生人,无疑就是解开这些谜团的关键。驻地前的空气,仿佛也因这支小队的归来,而变得更加凝重且充满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