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大人迟疑半天,“行倒是行,可那案子间隔十五年之久,人证物证缺失,怕是不好办。”
“只要大人不怕得罪人,肯帮何语这个忙何语自会把人证物证摆到大人面前。”
“何老弟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本官若是在推脱,就显得不近人情了……”
李大人对苏与之拱了拱手,“那就这么说定了,何老弟把人证物证交上来,就算是公子王孙,本官也审得。”
送走李大人,不等苏与之开口问,谢墨寒推到她面前一张纸。
是何婉意卷宗里缺失的那页,上面写着当年何婉意落水案的疑点。
苏与之问谢墨寒为何扯下这页,谢墨寒闭口不言,只说是受人所托。
“受何人所托?”
苏与之捏着纸张的指尖微微颤斗,紧接着追问谢墨寒。
谢墨寒抬眼看她,“那人不愿意公开身份,本王答应那个人替他保守秘密。”
谢墨寒不愿意说,没必要追问下去。
要不是五珍强筋散案子由谢墨寒亲自督办,苏与之有足够的理由怀疑,谢墨寒维护的那个人,要么是魏驰,要么是苏同和。
物证有了,还缺关键的证人。
隔天苏与之送去京兆府一马车的药,谢墨寒让人准备了两车的瓜果点心,一并送去京兆府。
正是过年休沐期间,京兆府衙门全员在岗,衙役的脸色比埋在土里的僵尸怨气还大。
见到苏与之来,象是见到了活菩萨。
“何大夫,您可算是来了,我们李大人说了,就你能管大狱里的那些疯子。”
“我也就是让他们安静下来,不让他们闹腾。”
苏与之吩咐衙役把马车上的东西卸下来,“这阵子都辛苦了,这些吃的是宸王殿下犒劳大伙的,那些药给嫌犯。”
和李大人招呼一声,去见苏同和。
苏同和负伤后被单独囚禁在阴暗潮湿的牢房里。
他的右耳被生生咬去大半,染血的纱布层层缠绕着半边头颅,干涸的血迹与尘土混在一起,将那张原本清癯的脸庞染得污浊不堪。
褴缕的衣衫下隐约可见道道伤痕,可他的腰杆却始终挺得笔直,他盘腿坐在霉味刺鼻的草垫上,双目微阖,斑驳的光线通过铁窗斜斜地照在他身上,竟给这满身狼狈的囚徒镀上了一层奇异的光晕,恍惚间竟透出几分落魄文人的清高气韵。
苏与之想到母亲何婉意受辱而死,兄长早夭,而她一直被二叔蒙蔽,就恨得压根痒痒。
隔着手臂粗的栅栏,在苏同和面前站定。
“苏大人,别来无恙。”
苏同和眼皮掀开一条缝,不以为意地睨了她一眼,又合上眼皮。
“别得意太早,鹿死谁手还不一定呢。”
“是,案子的确还没定下来,”苏与之眸光清冷,语气不急不躁,“可那五珍强筋散惹了众怒,只要这个年一过,立马就会有言官提,这案子是一定要有一个说法的。”
“推一两个无关紧要的来抵罪,是行不通了,苏同和的名字在外面如同过街老鼠,苏家家产也被官府查封,你等于失去了利用价值。”
“你心里觉得那个能保你的人就关在隔壁,你觉得他们会拉你走出京兆府大狱的大门?”
苏同和似乎是听进去了,目呲欲裂地扑过来,早已失了方才坦然模样,扒着两根栏杆瞪苏与之。
“不可能,只要我还能赚银子,娘娘就一定会想办法救我出去!”
苏与之上前一步,刀子一样的眼神盯着苏同和的眼睛,压低声音。
“那祸害人的东西,你从何婉意的残稿里找出来的吧。”
苏同和眸色诧异,脸色唰一下,瞬间惨白如纸,眼睛瞪得大大的,目光锁在苏与之的脸上,象是在确认什么。
“你……你怎么知道大嫂手稿的事,你是砚之?”
“闭嘴!”
苏与之呵斥苏同和,“这两个名字你都不配提起。”
继续方才的话,“何婉意本意,用那东西缓解病痛,你却拿来祸害人,谋求私利,苏同和,午夜梦回,可有亡魂入梦,找你索命?”
苏同和缩了缩肩膀,四下看了看,小步后退,说话声音都哆嗦了。
“没,没有,我没有害大嫂,都是魏驰那个王八蛋……他威胁我……”
贺大郎说过,魏驰曾找过苏同和,就在事发当晚。
苏同和说的威胁,实际上是魏驰许了高官给他,苏同和便偷走了何婉意被凌辱的关键证据。
还怂恿苏同言不理会何婉意,以至于后来何婉意状告无门,还被反咬一口说何婉意勾引魏国公世子,何婉意不堪受辱,投河而死。
至于推断五珍强筋散是从苏同和手里流出来的,也是苏与之这几日翻看何婉意的手札无意中发现的。
少量使用能减轻痛苦,还能在短时间内让病入膏肓的人,行动自如,力气比正常人大。
苏同和最后招认了何婉意真正死因,还咬出了魏驰。
京兆府的师爷在苏与之和苏同和说第一句话的时候,就开始记苏同和的话了。
李大人开堂审理何婉意旧案,有苏同和的供词,卷宗上丢失的那一页,魏驰一句话也没狡辩。
“是我。”
魏驰跪在堂下,“我当时是真心看上她了,想着生米煮成熟饭,把人纳进府,是她自己想不开,跳了河,我也心痛。”
当年魏驰还只是魏国公世子,皇后的大皇子刚刚薨逝,他不过是怕事情闹大,给皇后添堵罢了。
一个无权无势的医女,就算是他亲手杀的,又能怎么样呢?
大不了,挨几句骂。
想起何婉意的倾城容貌……
魏驰咂咂嘴,摇摇头,叹了一口气,可惜了。
魏驰神色恍然,好象在回味什么,继而嗤笑一声,“可我没杀人,李大人,我没杀人,你总不能拿陈芝麻烂谷子的案子,来定我的罪吧?”
李大人犯了难,何婉意的案子真相大白,何婉意是被冤枉的。
可当时办案的官员已经死了,何婉意的确是自己想不开……
这件案子,还真不能拿魏国公魏驰怎么样。
魏驰笑得不以为意,还带着几分挑衅,似乎是在嘲笑泉下冤魂的不自量力,更是在嘲笑苏与之这个推手的无能。
苏与之浑身发寒,垂在身体两侧的拳头紧紧地攥着,指甲掐进肉里。
向来好脾气的她,第一次主动出手打人,一脚踹在魏驰后背。
“猪狗不如的畜生……”
“……不能打人……哎呀,不能打。”
李大人递给衙役眼神,“都愣着干嘛呢,赶紧拦着。”
十几个衙役一拥而上,上前“拦住”苏与之,七拳八脚地不小心落到魏驰身上。
十几个彪形大汉,一刻钟之后才拦住身材瘦弱的苏与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