宸王府,锦瑟轩。
屋外大雪纷飞,屋里火炉烧得红彤彤的。
苏与之用雪花梨银耳枸杞冰糖煮了一壶小吊梨汤,盛一碗给何念安,给自己留了一碗,剩下的大半壶分给云巧和春喜。
春喜最近也算安生,没发现她和旁人接触,前几日苏与之去京兆查十五年前何婉意案子的主审官,回来路上看到春喜和人起争执。
也不知怎么起的话头,对方一个四十多岁妇人,吊梢眼薄嘴唇,是个泼辣厉害的,提起苏与之的名字,说什么上梁不正下梁歪,话里话外暗指春喜和她一样品行不端。
春喜这么多年的八卦不是白听的,一口气骂了那妇人一个时辰不带卡壳的。
那妇人最后是哭着走的,春喜指着那妇人的脊背追着骂。
“我家王妃温良贤淑,心性良善,美貌是她最不值一提的优点,瞧你长得和老鼠成精了似的,没三个土豆摞起来高,浑身上下加起来不如我家王妃的半个脚趾头……”
苏与之现在想起来,春喜维护她的那一串长短句组合都想笑。
只要春喜对她没有恶意,和她不隔心,不管春喜的主子是谁,之前的事就算了。
三大一小围着一个桌子喝完小吊梨汤,桌子上留下四个空碗。
何念安排着鼓鼓的小肚子,打了一个饱嗝,象是突然想起来什么是的,端起空碗瞪大眼睛。
“说好一会儿去拜见穆伯伯的,穆伯伯咳得那么厉害,我们应该给他留一些小吊梨汤的。”
说话声音越来越小,一脸懊恼后悔的小大人模样,象是做了什么天大的错事。
穆津是北境朔漠王,苏与之以为和他不是一个层面的人,没想到北境人来上京的第二日就派玉瑶送来了北境的肉干说是给她尝鲜。
过几日苏与之用一颗鹿茸给穆津回礼,一来二去走动的就多了,有时候还带着何念安和云巧去见穆津。
何念安嘴巴甜又心善,见面就管穆老板……现在应该称朔漠王,叫伯伯,还帮她许出去好几副镇咳的药,当然最后镇咳的药也没给穆津送去。
前几日和朔漠王约好,今日一同赏雪景,要带上何念安。
何念安昨晚咳了几声,今日特意做的小吊梨汤。
也是奇怪,何念安这孩子和穆津没见过几次,却什么事都想着穆津。
苏与之哭笑不得,给何念安科普药理知识。
“不是每种咳嗦都适合喝小吊梨汤。”
穆津似乎对她给他诊脉很抗拒,病得那么严重,又无法明确病因,苏与之是不会开药方的,就是这去热增津的小吊梨汤,也不能随便乱用。
何念安似懂非懂点点头。
“念安懂了。”
没有小吊梨汤,走的时候何念安还是给穆津准备了一个小手炉。
烟雨楼
苏与之领着何念安从后门进的烟雨楼。
玉瑶给她开的门,引着他们到后院二楼雅间。
苏与之牵着何念安的手,走在二楼廊道里,能清楚地看到楼下景色,凉亭假山,雪花簌簌而下,比不上山里雪景的大气,却也别有一番风味。
偏头瞅了一眼对面……
眉心疑惑地蹙了蹙,她第一次约玉瑶见面,好象就是对面的房间,若是敞开窗,这个位置刚好看见。
脑海中似乎有一个不可能,又可能性极强的猜测呼之欲出。
未及细想,玉瑶提醒她,“宸王殿下也在。”
呼之欲出的猜测被打断,苏与之心底一个谜团未解,又炸出一个。
一个是大俞的九皇子,和北境打过无数次仗,十几岁的时候只身取过北境一个上将首级。
一个是北境单于的养子,听说穆津还是个厉害的细作。
大俞和北境总共停战也没几日,谢墨寒和穆津应该是死对头才对。
他们两个什么时候熟悉到能坐在一张桌前赏雪景了?
门板推开,苏与之抬眼便撞进谢墨寒深邃的目光里。
谢墨寒嘴角不明显地勾了勾,坐姿也不觉正了几分,穆津不等苏与之行了,热络地起身招呼人坐下。
四个人,两个空位,何念安一见到穆津就奔着穆津身边的空位过去了,把带来的小手炉塞进穆津怀里。
“穆伯伯这手炉可暖和了,塞进怀里你能舒服些。”
“我们念安都会关心人了,”穆津从宽大袖口里掏出一只金蝴蝶,“这个送给你。”
蝴蝶金灿灿的,何念安好奇地盯着蝴蝶,不知道怎么玩,想要爬到穆津怀里,让穆津教他。
“念安,你穆伯伯病了,抱不动你,到父王……”
谢墨寒话说一半,不知突然想起了什么,话音顿住,无意识地瞄了一眼苏与之,很快改口,“到二爹爹这里来。”
何念安听话地爬到谢墨寒怀里。
苏与之垂眸看着面前茶盏,她的位置和谢墨寒紧挨着,那声“父王”真真地听在耳朵里,心里不是滋味,明知道谢墨寒无意和她抢何念安,还是有一种自己珍视的宝贝被旁人觊觎的错觉。
之前来见穆津,聊烟雨楼,聊稀奇古怪的药材,和谢墨寒在一起的时候聊的是何念安,眼下两个人都在,苏与之反倒不知该说什么了?
或许是察觉到她的不自在,谢墨寒说起何念安的课业。
“老师病了,不知道什么时候身子能养好,冬天正是练骑射增强体魄的好时候,营里不忙,你觉得合适,就把念安带去京郊习武场,本王打过招呼了,有专业的教官教他。”
停顿一瞬,补充道,“本王也能教。”
穆津点头,“对,可别像穆伯伯一身的病,连念安都抱不动……”
穆津自嘲地笑了笑,苏与之也跟着笑,尴尬的气氛一下子好了不少。
聊了几句,窗外的雪不知什么时候大了,窗外冷风吹进来一些雪沫子。
苏与之起身关窗,窗外玄武大街上一队马车拉着红绸子缓慢而行,那些人的衣裳颜色统一,很是扎眼,除了宫里便只有魏国公魏家有这样的排场。
“魏家有喜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