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皇后凑近谢墨寒压低声音。
“皇上近来龙体欠安,东宫空悬已久,你我母子一场,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本宫不会害你。”
恢复正常音量,“苏大人毕竟是你岳家,为了一个不知从哪里来的黄口小儿,赶尽杀绝自己岳家,那些言官回头参你一本,落下个薄情寡义的名声,到底与你无益。”
面色沉静,隐隐藏着几分威胁,“退一步讲,苏大人是朝廷命官,事实不清的情况下就先斩后奏,实在是有违法度。”
魏皇后错开视线,看向李大人,朱唇轻起。
“李卿你说呢?”
李大人以为把这块烫手山芋丢出去了,没想到皇后又把问题抛给了他,瞄了一眼谢墨寒,硬着头皮点点头。
“……是。”
“皇后娘娘凤仪天下,实乃天下女子表率,”苏与之上前拱手道,“康如氏亲口承认,苏嫣然不满长乐伯,多次暗示康如氏找人解决长乐伯,这次绑架案苏嫣然脱不了干系。”
康如氏是如嬷嬷的名字。
苏与之的父母去世,兄长走失后,族谱上苏与之的名字过继到苏同和名下。
严格来说,苏同和就是谢墨寒的岳家,宅门里的糟烂事没有挪到门外说的道理,在外人面前,关起门他们就是一体。
魏皇后抓着苏同和是谢墨寒岳家说事,又给谢墨寒套上了一圈罔顾法度的紧箍咒,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她如今是何语,和谢墨寒和苏同和没有一文钱关系,她可以站在一个苦主的角度,把这个案子勾回来。
谢墨寒不方便说的话,不方便做的事,何语可是太方便了。
苏与之继续道:“皇后娘娘今日亲自过问此案,若不严惩,市井百姓怕是会私议娘娘护短徇私,弃我朝律法于不顾,皇后娘娘母仪天下,有这样的流言,对娘娘无益。”
魏皇后想护着苏同和,分析利弊搪塞谢墨寒的话术,苏与之用同样的句式还给魏皇后。
魏皇后看向苏与之的目光中,凌厉之色一闪而过,暗暗咬牙,默然半晌,朱唇勾起。
“何爱卿此言既是。”
案子审了一小天,有魏皇后出面,眼瞅案子就要脱离苏家,苏与之硬是冒着得罪魏皇后的风险,治了苏嫣然的罪。
或许她站出来驳魏皇后话的时候就已经得罪了魏皇后。
何念安是她的骨肉,受了旁人欺负,她这个做娘亲的不管付出什么样的代价,也要帮何念安讨回公道。
欺负何念安的坏人必须付出应有的代价。
魏皇后没对苏与之发难,嘱咐李大人百姓告上来的案子务必仔细,有冤假错案及时更正,说的尽是体现爱民如子好皇后形象的话。
说够了,转身离开,众人高呼,“臣等恭送皇后娘娘。”
皇后领着一众宫女太监离开。
蒙着一只眼睛的魏国公魏驰跟在魏皇后身侧,自始至终一言不发,经过苏同和的时候,停下脚步。
“和上次说的一样,五珍强筋散我占七成。”说完也不管苏同和同不同意,跟着魏皇后走了。
等魏驰走远,白氏刚眼睁睁看着衙役把苏嫣然押入大牢,眼睛红红的,回头听见自家生意平白让出七成利,简直就是割了白氏的肉。
“不过就是过来一趟,什么忙都没帮上,嫣然还是被判了秋后问斩,凭什么让他七成的利?”
“你带出来的好女儿,活该!”
苏同和横了一眼白氏。
“妇人短见。”
魏国公是魏皇后的唯一亲弟弟,真以为这次魏国公把皇后搬过来,是因为五珍强筋散那七成利?
要不是他手上捏着魏驰的把柄,他们苏家今日可真的就要倒楣了。
想起来就生气,苏嫣然那丫头二十大几不成亲,女大不中留,到底是惹出了祸端,险些牵连到他头上。
苏同和瞪了白氏好几眼,一甩袖子也跟着离开大堂。
绑架案告一段落,没过几日就传出苏嫣然被人从京兆府大牢放出来的消息。
苏与之特意去打听了一下,白氏又哭又闹,非让苏同和救苏嫣然。
苏嫣然到底是苏同和长女,也不知苏同和用了什么法子,何念安的绑架案到底惊动了朝廷,竟有朝臣帮苏嫣然说话。
南方正闹水灾,苏同和财大气粗,拿出数万两白银捐给朝廷赈灾。
苏嫣然唆使人绑架何念安,最后还是高高举起轻轻放下,后来谢墨寒进了一次宫,也不知在御书房和皇帝怎么说的。
苏嫣然去青云山剃度修行,洗脱罪业,案子算是彻底了了。
苏与之这几日琢磨着苏同和和魏国公魏驰之间的关系,两人装得根不认识似的,明面上也没有任何关联。
那日在京兆府大堂,苏与之可是瞧见了魏驰和苏同和说话,尽管他们当时声音压得很低。
她耳力向来不错,还是听到了几个关键词,“五珍强筋散”“七成”
他们在做生意。
这几日苏与之仔细想了想,贺大郎说过,十几年魏驰亲自去找过苏同和,这两人怕是还有别的勾结。
这次没能把二叔一家一网打尽属实有些遗撼。
苏家的家产是父亲和母亲赚来的,苏砚知死了,那些家产就算是一把火烧了,也不会留给苏同和一家一个铜板。
苏同和背后有魏家做靠山,动苏同和就得从长计议了。
“呀,爹爹快看,我又射中红心了。”
何念安的声音拉回苏与之思绪。
何念安举着鹿筋弓,一脸兴奋地让她看靶上的箭,那做成假人型状的稻草靶,还是苏与之熬了一个通宵赶制出来的。
前日陪着何念安练习骑马,大前日何念安对蹴鞠兴趣高涨,苏与之踢了一整天的蹴鞠。
前几日洪承儒老家有事,回了老家,学堂里的学生都歇学在家。
苏与之被何念安折腾了几天,骨头都快散架了。
“念安威武,马上午时了,该回去温习功课了。”
何念安没玩够,还是点头答应一声。
此刻苏与之坐在宸王府后花园一块石头上,撑着下巴,百无聊赖,尤其想念洪承儒,希望他快点回来。
“何大夫,这是这个月的采买单子,您看还有什么需要填补的?”
宸王府的帐房先生刘二躬敬地把采买单子展开给她看。
来福也不知去哪了,自打上次谢墨寒离开宸王府之后就没看见人影。
宸王府里的下人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谢墨寒不在,来福也不在,拿不定主意的都来问她,她又不是宸王府的管家。
和那些人说了几次,依旧来找她,说是不敢擅自做主,总要有个人点头。
苏与之没办法,被迫担起半个管家的活。
苏与之看都没看,鼻音嗯了一声。
刘二走后,门房小厮来通传。
“何大夫,宸王殿下来了。”
苏与之愣了愣,这话听着怎么这么不对劲。
上次谢墨寒从宸王府离开时说过,让她留在这,他走。
这里是宸王府,苏与之没想霸着人家的府邸,如今时隔半个多月,谢墨寒回来,小厮的这声通传,弄得好象她是个鸠占鹊巢,还成功的。
苏与之不明白小厮什么意思。
“那……是请进来还是让殿下自己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