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与之走到落水的地方,远远看去不明显,蹲下仔细一看,青石板上泛着淡淡油光。
她捻了捻,放在鼻尖轻嗅,眸色一凛。
“是桐油,粘性大,遇水更滑,看来是有人早就算计好了。”
“什么人如此胆大包天,算计到镇南侯府头上?”
秦庭蕴蹲在苏与之身边一脸气愤,“让我逮到,非扒了他的皮不可。”
苏与之当时扶着镇南侯夫人过来,她是被秦庭蕴临时叫过来的,若是没有她,那从这里摔下去的……只有镇南侯夫人。
池水不深,堪堪及腰,淹不死人。
宅子是秦庭蕴的,赏花也是秦庭蕴张罗的……
苏与之略微思忖片刻,瞄了一眼秦庭蕴,这个含着金汤匙出生,性子耿直的镇南侯府小世子。
看来这背后下手之人的目标不是她,也不是镇南侯夫人。
用帕子擦去指尖桐油,指腹泛红,隐有肿起迹象,苏与之用力搓了搓指腹。
“桐油有毒,去查今日手掌红肿之人。”
言尽于此,别人的家事,她不便掺和。
临近晌午,苏与之和镇南侯夫人一起用了午膳。
饭桌上不见秦文良一家,苏与之也不多问,走的时候秦庭蕴告诉他,是秦文良的车夫勾吉他别苑里的丫鬟。
秦文良死不承认指使车夫暗害镇南侯夫人,只说是车夫不满镇南侯夫人把他调去外院,起了歪心思,秦文良倒打一耙说秦庭蕴诬陷他。
车夫被扭送京兆府,秦文良一家也被打发了回去。
“何大夫一定要常去府里,我年纪大了,一把老骨头,不是这疼,就是那疼的。”
镇南侯夫人得知是苏与之出的主意查出动手脚的人,对苏与之更加刮目相看。
眼底有一丝对自家孩子处事决断的傲娇。
镇南侯夫人亲自把苏与之送到门口,拉着她的手,一脸不舍。
苏与之答应了镇南侯夫人有空就去看她,登上准备好的马车。
秦庭蕴抬眼看她,犹尤豫豫地。
“要不,我送何兄?”
“不用。”
苏与之又不是找不到路。
镇南侯夫人站在门口张望,直到苏与之的马车看不见影子才收回视线,偏头见自己的儿子也在傻傻地望着。
“都走远了,还看什么呢。”
“我……没看什么啊。”
秦庭蕴眼神下意识闪躲,在何语调查水榭桐油的时候,不知怎么回事,突然起了一股异样的心思,竟然想把何语娶进门。
暂且不说何语是男子,人家有老婆儿子,他动的哪门子歪心思?
摇了摇头,简直是太荒唐了。
忽地,后背惊出一身冷汗,他十八岁了,从未喜欢过姑娘,第一个有想法的居然是何语……
他不会有问题吧?
秦庭蕴心事重重,跟着镇南侯夫人回院,料理院子里心思不正的下人。
苏与之驾着马车到玄武大街的时候,日影西斜,正好是何念安下学的时辰。
回来的路上,她重新易了容,顺利接到何念安。
何念安张着两只小手飞奔到她怀里。
“爹爹,今天先生还夸我来着。”
“夸什么了?”
“夸我功课做得扎实,夸我文章理解透彻。”
苏与之听何念安小嘴叭叭不停地说学堂里的趣事,总感觉有什么人在背后看着他们。
下意识回头,瞥见素粉裙摆一角,很快消失在拐角。
苏与之放下何念安,“乖乖在这等一会儿。”
何念安乖乖地点点头。
苏与之寻着衣角消失的方向快步走去,拐角躲着一个头戴帷帽的女子,女子白纱掩面,身形消瘦,身边跟着如嬷嬷。
苏与之打量面前女子,面纱遮挡得严严实实,漏在外面的手腕皮肤红疹已经开始结痂。
苏嫣然自己遮挡得严实,可身边这位如嬷嬷原是二婶的嬷嬷,后来送给苏嫣然,是苏嫣然罪忠诚的狗腿子。
听说后来魏蔓芸一怒之下给苏嫣然强行喂了不少庵没罗果,不过敏的人吃了过量的庵没罗果也会过敏。
距离魏蔓芸过敏已半月有馀,苏嫣然的红疹还在,这疹子发病的时候,浑身奇痒无比。
想来这半个月苏嫣然没少吃苦,还不能见风就跑出来,应该是有紧要的事要办,这心性不是一般的坚定。
苏与之开口道:“苏二小姐……”回头瞅了一眼她方才过来的学堂门口,“……是在等宸王殿下?”
贴心地给苏嫣然答案,“宸王殿下不在,也不在府里,去哪了?还得苏二小姐自己花银子调查。”
苏嫣然矢口否认,“我不过是路过,”恨恨地瞪了一眼苏与之,“靠女人和孩子赖在别人府里算什么本事?”
苏与之笑得坦然,“那何某恭候苏二小姐进宸王府把何某撵出去。”
上次珊瑚树之后,苏嫣然连宸王府大门都进不去,说让她进门撵人简直就是打她的脸。
“你……你别得意太早。”
苏嫣然气得脸红脖子粗,好不容易好些的疹子又冒了出来,钻心的疼,不受控制地抓挠。
苏与之冷眼看着苏嫣然把自己手腕上的皮肤抓出血丝,医者父母心,只要苏嫣然开口,说不定她一心软就告诉破解过敏之症的法子。
只可惜苏嫣然那心比天高命比纸薄的性子,断然不会开口求她。
这疹子怕热,心火躁郁,越生气,出的越多。
苏与之状似好心,实则拱火。
“苏二小姐不如求我,我让你少遭点罪。”
苏嫣然身上疹子越来越多,本就烦躁,看到苏与之一脸没安好心的嘴脸更生气了。
指着苏与之大骂:“姓何的,就算疼死,也不会求你。”
苏与之气完苏嫣然,淡然一笑,转身走了。
“苏二小姐好自为之,再会。”
苏嫣然恨恨地盯着苏与之和何念安离开的背影,后槽牙都快咬碎了。
如嬷嬷帮苏嫣然紧了紧衣裳。
“小姐回去吧,大夫说这疹子不能见风,会留疤的。”
苏嫣然一把掀开面纱,血糊糊的一片,幸亏是大白天,若是晚上,非吓到人不可。
苏嫣然指着自己的脸,恼怒道。
“你看我的脸这副鬼样子,不见风也会留疤!”
如嬷嬷小心翼翼把面纱帮苏嫣然放下,轻声好言劝慰。
“苏家有的是银子,多么名贵的药都买得起,总会找到医治的法子……”也知道苏嫣然的心病所在,“……那个何语如此猖狂,不过是仗着那个小野种。”
“我可听说了,宸王殿下对云巧一直都是淡淡的,对那个孩子倒是上心,还因为那个小野种忤逆过皇后。”
“左右殿下还没认那个小野种,连外室子都算不上,不如早些斩草除根,以绝后患,没了孩子,看那姓何的还怎么好意思在宸王府住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