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与之暗暗松了一口气。
不过是多等两日都不愿意等,跟谢墨寒回去,大不了路上再回来。
苏与之为谢墨寒施针结束,兀自走在回自己小院的路上,半路有和她打招呼的兵。
“何大夫干嘛去啊?”
“出诊。”
苏与之抬了抬手,两手空空。
光顾着如何和谢墨寒周旋,出来得着急,走的时候忘记把她的药箱提出来了。
只能折返回去,走到中军帐门口,里面隐有说话声传出来,好象是赤阳在向谢墨寒呈报什么密函。
将军密谈,做下属的理应回避。
苏与之本不想偷听,里面传出一个名字让她的脚步不受控制地停了下来。
“北境暗探送来的密报,苏砚知可能在上京。”
苏砚知。
苏砚知是苏与之的兄长,走失那年十二岁,报了官府,十五年了,一直没有消息。
苏与之的父亲是商人,母亲医女,地位低了一些,可家境殷实,兄长天资聪颖,喜好钻研医术,又有经商头脑,前途不可限量。
苏与之年幼时常给兄长当病人,偶尔对撒撒娇,兄长也让她当一回大夫,一家人其乐融融,可好景不长,七岁那年,母亲死了,父亲疯癫,兄长走失。
他们都说兄长死了,可苏与之不信。
这些年她一直在找寻兄长的下落,来谷阳也是得了消息,说兄长被人牙子拐卖到这里过。
苏与之微微倾了倾身子,竖起耳朵想听得更真切一些。
一墙之隔的中军帐内,谢墨寒展开赤阳送来的字条。
“消息可靠吗?”
赤阳回答:“消息是可靠的,只是苏家大公子走失十多年了,底下的人也是根据体貌特征寻到一丝踪迹,说人在上京,也不一定就是苏家公子。”
“何大夫,正好你在这,你帮我瞧瞧我这腰,酸疼的厉害。”一个大嗓门的兵过来和苏与之打招呼,边说边撩起自己的虎背熊腰给她看。
中军帐里的谈话声一下子没了,苏与之听得认真,被大嗓门一嚷,吓了一大跳,想把大嗓门的腰卸下来的心都有了。
“晚些在给你看。”
回完大嗓门的话,苏与之回头,谢墨寒和赤阳一前一后站在门口,门神一样,谢墨寒更是一脸不善地盯着这边。
苏与之尴尬地扯了扯嘴角,看着谢墨寒。
“我药箱落这了。”
“末将参见宸王殿下。”
大嗓门乐颠颠地对谢墨寒行礼。
谢墨寒连看都没可能大嗓门一眼,冷着脸侧身把苏与之让进帐里。
苏与之拎起药箱,搭眼便看到了桌案上有两封叠放的密信,其中一封里面可能就有兄长的消息。
谢墨寒在一边看着她,她不能动那封密信。
苏与之走后,谢墨寒披着大氅,坐起身,不知想到什么,竟噗嗤一声笑出声。
守在一边的赤阳和无心一脸莫名,心惊胆战,王爷好象从来都没这么笑过,有点傻。
察觉到下属的异样目光,谢墨寒不自在地收起笑意,轻咳一声,又恢复成往日不苟言笑的冷峻模样。
谢墨寒拿起桌案上的两封密函,其中一封写着苏砚知的下落。
另一封来自上京八百里加急,里面是苏与之的开馆验尸仵作手写文书。
里面详细记录,棺椁中女尸骨关节肥大,属于常年劳作之人的骨头,也查到云巧有个亲戚六年前被野兽咬死了,尸体丢在乱葬岗,时间和苏与之出事相差没几日。
他见到那个叫何语的军医,不知怎么想的,便让人重新开馆核验尸体。
谢墨寒点了点密函,苏与之十有八九没死。
赤阳对谢墨寒禀告调查来的云巧和何语的情况。
“四年前云巧和何语来到谷阳,属下问过,除了周边邻居和军营,他们没去过别的地方,也没接触什么人,这边的人也没见过王妃。”
“既然王妃没死,那直接问云巧不就行了。”无心挠了挠脑袋,一脸不解。
赤阳瞪了无心一眼,“北境人把你抓去,逼问王爷下落,你会说?”
无心赶紧表忠心,“我宁可把自己舌头咬断,也不会出卖王爷。”
说完也理解了既然知道王妃没死,而且多半和云巧有关,为何王爷不审问云巧的原因,云巧是王妃的陪嫁丫鬟,王妃既然假死脱身,云巧打死也不会说。
“那怎么办?也不能就这么耗着啊?”
谢墨寒沉默半晌,“派人盯着他们,不可打草惊蛇。”
赤阳和无心:“是。”
“慢着,”谢墨寒补充道,“那个何语也派人盯着。”
谢墨寒本可以不带走何语,心底隐隐有一种感觉,苏与之就是何语。
尽管这个猜测有些匪夷所思,甚至谢墨寒自己都有点不敢相信。
不管这个何语到底是不是苏与之,能确定的是,苏与之当年是假死。
苏与之若是还活着,一定和云巧有往来。
当天,天还没黑,苏与之就听说那个大嗓门的兵就被调走了,倒是省事了。
苏与之回去和云巧说了有苏砚知消息的事,云巧一脸兴奋。
“有大公子的消息真是太好了,大公子若是真的能回来,就能把苏家的产业都夺回来,苏家的那些产业可都是老爷和夫人攒下的,万贯家财绝对不能便宜了二老爷白眼狼一家。”
何念安被送去镇子里私塾,跟着先生启蒙,小喇叭不在,苏与之可以和云巧放心说话。
苏与之想找回兄长一家团圆,至于夺回苏家产业,那是后话。
还有一点,云巧跟了她十几年,尚未婚配,为了帮她隐瞒身份,她的儿子管云巧叫娘,属实是耽搁了云巧一辈子,若是能找回兄长,把何念安过继到兄长名下,在为云巧寻个好归宿。
谢墨寒若是真的在找苏砚知,潜伏在谢墨寒身边,比自己无头苍蝇式的找法来得更实用。
云巧高兴了一阵,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脸色又垮下来。
“可是这样您就得常伴宸王殿下左右,万一殿下把您认出来怎么办?”
苏与之叹了一口气,六年了,谢墨寒佳人在侧,对她的那点情意,早已化作假死脱身有意欺瞒他的执念与不甘。
谢墨寒来谷阳有一阵子了,她不小心伤了谢墨寒的男根,为了施针整日在谢墨寒面前转悠,谢墨寒没认出她。
即使是她以真面目出现在谢墨寒面前,谢墨寒也不需要继续圈养她这个金丝雀了。
想来也是讽刺,她设计假死离开谢墨寒,如今为了查找兄长下落,又要投机取巧想方设法留在谢墨寒身边,还真挺讽刺的。
万幸,她现在是军医何语,她生下了自己的儿子,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她已经改变了书中原女主早死的命运。
借谢墨寒的手找到兄长之后,谢墨寒做皇帝还是成乱臣贼子都和她再无关系。
苏与之笃定道:“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