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庆,罗家湾,军统局总部。
一间戒备森严的办公室里,气氛压抑得能拧出水来。
戴笠,这位被称为蒋介石的佩剑、帝国之鹰的特工之王,正捏着一份刚刚从上海发来的绝密电报,脸色阴晴不定。
电报的内容很短,但每一个字,都像是一记重锤,狠狠地砸在他的心上。
“阎王血洗黑龙会虹口道场,斩杀日酋小野次郎及剑道教习佐佐木,毙敌上百,焚毁鸦片千斤、机密文件无数,一把大火,震惊沪上。”
“嘶——”
办公室里,几名军统高层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百乐门格杀金荣,是立威。
郊外丛林猎杀日军小队,是示威。
虐杀大汉奸渔翁孙长海,是复仇。
而现在,单枪匹马,独闯上百人驻守的黑龙会道场,将其连根拔起,付之一炬
这他妈己经不是疯子了。
这是魔鬼!
一个从地狱里爬出来,专门向日本人索命的魔鬼!
“局座,这个阎王到底是什么来头?”一名心腹处长小心翼翼地问道。
“上海站的陈百川,只说他是我们的人,代号阎王,其他信息一概不知,这这不合规矩啊!”
“规矩?”
戴笠冷笑一声,将电报拍在桌子上。
“现在,他就是规矩。”
他的目光扫过在场的所有人,眼神锐利如刀。
“你们谁能做到?单枪匹马,杀进日本人的老巢,砍瓜切菜一样杀掉上百个浪人武士,再放一把火烧个干干净净,然后毫发无伤地走出来?”
“你们谁能做到?让土肥原贤二那个老狐狸,接连吃瘪,连渔翁这种级别的棋子都被人连根拔起,还被人用最残忍的方式虐杀示众?”
“你们谁能做到?一个人,就把整个上海滩搅得天翻地覆,让日本人和汉奸晚上睡觉都得睁着一只眼睛?”
一连串的质问,让整个办公室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低下了头,脸上火辣辣的。
是啊。
他们做不到。
别说做到了,他们连想都不敢想。
这种只存在于评书演义里的事情,竟然活生生地发生在现实里,而且,主角还是他们军统的人。
这本该是天大的功劳,天大的荣耀。
但戴笠的心里,却充满了不安。
一把太过锋利的刀,是会伤到握刀人的。
一个完全不受控制的王牌,带来的不仅仅是战果,更是巨大的、不可预测的风险。
渔翁的死,己经让军统内部,尤其是那些和孙长海有过接触的高层,人心惶惶。
现在,阎王又搞出这么大的动静,彻底点燃了上海的火药桶。
土肥原贤二的反扑,必然是雷霆万钧,血流成河。
到时候,整个上海站,都可能被牵连进去,毁于一旦。
“局座,我们必须马上联系陈百川,让他控制住阎王,不能再让他这么胡来了。”
一个高层急切地说道,“他这是在拿整个上海站的安危当赌注。”
“控制?”
戴笠的眼神变得有些古怪,像是在看一个白痴。
“你拿什么去控制?派人去抓他?还是下令让他束手就擒?”
“你信不信,我们的人还没靠近他,就先被他当成敌人,拧断了脖子?”
“从他虐杀孙长海,并且主动找上陈百川,索要土肥原据点名单的那一刻起,他就己经不是我们军统能够控制的了。”
戴笠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一种深深的无力感涌上心头。
他一生识人无数,掌控着成千上万特工的生死,第一次,对一个人产生了完全失控的感觉。
他看不透阎王。
他不知道这个男人想要什么。
金钱?权力?地位?
从陈百川的报告来看,他似乎对这些都嗤之以鼻。
他就像一团纯粹的、为了复仇和杀戮而燃烧的火焰,任何试图靠近他、控制他的东西,都会被烧成灰烬。
“那那怎么办?就这么放任他不管?”
“管?怎么管?”戴笠揉了揉发痛的太阳穴,在办公室里来回踱步。
良久。
他猛地停下脚步,眼中闪过一丝决绝的疯狂。
既然控制不了
那就索性,放开缰绳。
让他去疯,让他去闹,让他去杀。
让他成为一把,悬在所有日本人和汉奸头顶上,随时可能落下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传我命令。”
戴笠的声音,斩钉截铁。
“拟一份最高级别的密电,发给上海站陈百川,由他亲自转交阎王。”
“从即刻起,授予阎王自由裁决权。”
“自由裁决权?”
在场的所有人,都以为自己听错了。
军统内部,权限等级森严,甲级权限,己经是外勤人员能获得的最高授权了。
而所谓的自由裁决权,那是一个只存在于理论中的,超越了甲级权限之上的终极授权。
拥有这个权限的人,在特定区域内,可以无视一切军统纪律和规章制度。
可以不经请示,不经批准,对任何被他认定为敌人的目标,进行先斩后奏。
其一切行动,无论造成多大的后果,都由总部一力承担。
这这己经不是授权了。
这是在册封一个王,一个在上海地下世界,拥有生杀予夺大权的王。
“局座,不可啊,这太疯狂了。”
“是啊局座,这等于给了他一把尚方宝剑,他要是杀红了眼,把天都捅个窟窿怎么办?”
“闭嘴。”
戴笠猛地一拍桌子,状若怒狮。
“天,早就被日本人捅破了,现在,需要有一个人,把天给我补上,哪怕是用敌人的血和骨头。”
他死死地盯着那几个反对的下属,一字一句地说道:
“我不管他是人是鬼,是疯子还是魔王,只要他杀的是日本人,杀的是汉奸,他就是我们的人。”
“他捅了窟窿,我戴笠,替他扛着,委员长怪罪下来,我一颗脑袋担着。”
“告诉陈百川,阎王需要什么,我们就给他什么,情报、武器、金钱、人员只要他开口,倾尽上海站所有资源,满足他的一切要求。”
“我只要战果。”
“我只要看到,日本人的尸体,堆满黄浦江。”
戴笠的眼中,燃烧着和土肥原贤二一样疯狂的光芒。
他决定赌一把。
就赌这个阎王,能给这个沉沦的国度,杀出一条血路。
当天下午。
法租界,安全屋。
陈百川拿着那份滚烫的电报,找到了萧辰。
萧辰正在擦拭他的刀。
那把从不离身的惊蛰,在经过一夜的血战后,刀身上沾染的煞气,似乎又重了几分。
他擦得很仔细,很专注,仿佛那不是一把刀,而是他身体的一部分。
陈百川站在门口,看着那个平静得有些可怕的背影,一时间竟不敢开口。
他能感觉到,眼前这个男人,和昨天又不一样了。
如果说昨天的他,是一座即将喷发的火山。
那么今天的他,就是火山喷发后,那深不见底、暗流汹涌的火山口。
外表平静,内里却蕴藏着足以毁灭一切的能量。
“有事?”
萧辰没有回头,淡淡地开口。
“咳是重庆方面来的电报。”陈百川清了清嗓子,走上前,将电报递给萧辰。
萧辰没有接,甚至没有看一眼。
“念。”
一个字,简单,首接,不容置疑。
陈百川苦笑一声,只能照做。
他将电报的内容,一字不差地念了出来。
当念到自由裁决权和先斩后奏时,他死死地盯着萧辰的背影,想从他身上看到一丝一毫的情绪波动。
哪怕是惊讶,或者是得意。
然而,什么都没有。
萧辰的背影,依旧如山岳般沉稳。
仿佛那份足以让任何一个特工欣喜若狂的授权,在他看来,不过是一张废纸。
念完之后,房间里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陈百川感觉有些尴尬。
他扯了扯嘴角,干笑道:“萧阎王先生,恭喜你。
这可是军统成立以来,独一份的荣耀,从今往后,您就是咱们民国名副其实的第一刺客了。”
“第一刺客?”
萧辰终于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他缓缓转过身,一双漆黑的眸子,静静地看着陈百川。
“我不需要这种无聊的封赏。”
他的声音,冰冷而平静。
“我的权力,不是他们给的。”
“是我的拳头,我的刀,给的。”
陈百川被他看得心里发毛,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
他从萧辰的眼中,看不到任何属于人的情感。
那是一片虚无的、冰冷的深渊。
“我不需要荣耀,也不需要名号。”
萧辰站起身,将惊蛰重新归入鞘中。
“我只要下一个目标。”
他走到陈百川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那股无形的压迫感,让陈百川几乎喘不过气来。
“土肥原在上海的爪牙,除了黑龙会,还有哪些?”
“把名单,给我。”
陈百川艰难地咽了口唾沫,从怀里颤颤巍巍地掏出另一份文件。
“这是76号特工总部,几个主要行动处长的资料,这些人,都是铁杆汉奸,手上沾满了我们同志的鲜血。”
萧辰接过文件,目光在上面迅速扫过。
他的手指,最终停留在一个名字上。
李世群。
不。
萧辰的目光,越过了这个76号名义上的头子。
他的手指,继续向下滑动。
最终,停留在了行动处长那一栏。
一个名字,跳入他的眼帘。
张啸林。
不,这不是他要找的人,这个名字太响亮,目标太大。
他的目光,再次下移。
终于,他看到了一个让他眼神一凝的名字。
吴西宝。
不,还不是。
最终,他的手指,重重地点在了一个名字上。
一个让他体内的杀意,瞬间沸腾的名字。
行动处一副处长,林正阳。
外号
“屠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