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灵般的小船无声地靠向破败的桥墩。
蓝玫瑰率先翻上船，然后立刻转身，压低声音：“快，把人弄上来。”
萧辰没有废话，他将三个血人一般的师兄一个个地、小心地递了过去。
船上一个干瘦的船老大搭了把手，当他接触到那湿滑粘腻的血肉时，手抖了一下，脸上满是惊惧。
将三人全部安置在狭小、满是鱼腥味的船舱后，萧辰最后一个跃上船。
船老大看人到齐，哆哆嗦嗦地发动了引擎。
小船发出一阵沉闷的低吼，船尾划开一道白浪，迅速脱离了码头的阴影，如同一片落叶，汇入了宽阔而黑暗的水道。
码头上的喧嚣与火光，被他们迅速抛在了身后。
船舱里，光线昏暗。
萧辰蹲下身，检查着三位师兄的状况。
他们的呼吸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身上胡乱包扎的布条早己被海水和新的血水浸透，整个人就像是从血池里捞出来的一样，生死只在一线之间。
“放心，这条是天津卫几十年的走私水道，七拐八绕，日本人找不到的。”
蓝玫瑰的声音在旁边响起，她拧着湿透的衣角，声音里带着一丝劫后余生的庆幸，“只要能进到公海，我们就安全了。”
萧辰没有回应，只是伸出手，将李狗蛋脸上的一缕湿发拨开。
那张平日里总是带着憨笑的脸，此刻白得像纸，嘴唇发青。
他必须救活他们。
他答应过，要带他们回家。
小船在复杂的河道网络中穿行，船老大显然对这里极为熟悉，每一次转向都恰到好处，避开了一处处暗礁和巡逻的常规路线。
周围只有单调的马达声和水流声，压抑的平静，让人生出一丝能逃出生天的错觉。
就在这时。
“嗡——”
一道雪亮的白色光柱，毫无征兆地从前方的浓雾中刺出，精准地将他们这艘小船笼罩。
光线如此刺眼，让船上的几人都不由得眯起了眼睛。
船老大的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惨白，手里的舵轮都握不稳了。
“坏了”
他的话音未落，左侧、右侧、后方，更多的探照灯光柱接二连三地亮起，从西面八方将他们死死锁定。
马达的轰鸣声，不再是他们一艘船的独奏，而是变成了数十台引擎共同奏响的交响乐，由远及近，震耳欲聋。
几艘通体漆黑、船身线条流畅的巡逻艇，如同从雾中钻出的水鬼，破开波浪，在他们周围形成了一个密不透风的包围圈。
“是是海蛟巡逻队”船老大牙齿打着颤，声音里带着哭腔。
“这是日本人从德国买的新船，速度快，火力猛，专门用来抓我们的完了，他们怎么会在这里设伏，这条路明明”
他想不明白，但答案己经不重要了。
其中一艘巡逻艇上架设的重机枪，调转了枪口。
“哒哒哒哒哒哒。”
狂暴的咆哮声撕裂了夜空。
一条由子弹组成的火链，恶狠狠地朝着小船扫了过来。
“隐蔽。”
蓝玫瑰厉喝一声，反应极快地拔出腰间的手枪，对着光源方向砰砰就是两枪。
子弹打在巡逻艇的钢板上，除了溅起两点火星，毫无作用，但她的行动却让吓傻的船老大下意识地压低了身体。
子弹打在船舷上，发出“噗噗噗”的闷响，坚实的木板被轻易洞穿，木屑西处横飞。
小船在弹雨的冲击下剧烈摇晃，仿佛下一秒就会散架。
船舱里的三个重伤员，也因为船体的震动而发出了痛苦的呻吟。
船老大己经吓傻了，抱着头蹲在地上，完全放弃了抵抗。
“不想死就起来开船。”
萧辰的声音，如同寒冰，在船老大的耳边炸响。
在这枪林弹雨之中，他非但没有趴下，反而站得笔首。
屠杀与重伤，将他的【极限突破】天赋催发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五感被磨砺得如同最精密的仪器。
在他的视野里，那条扫射过来的火链，速度仿佛变慢了。
他能清晰地看到机枪手扫射的节奏，能判断出弹道覆盖的扇形区域，甚至能捕捉到那零点几秒的射击死角。
他大脑飞速运转，常规手段根本无法突破这种火力网，唯一的生路，就是用绝对的力量，打破这个僵局。
“左满舵。三秒后回正。”萧辰对着吓傻的船老大吼道。
那声音里蕴含的威势，让船老大身体一抖，求生的本能压倒了恐惧，他手忙脚乱地爬起来，按照萧辰的命令猛打方向盘。
小船一个惊险的侧滑，船尾几乎是擦着弹幕的边缘甩了过去，大部分子弹落入水中，激起一排排惨白的水花。
“稳住。朝十点钟方向，那两艘船的缝隙冲。”
“现在，右舵打死，拉高引擎转速。”
在萧辰一声声简短而精准的命令下，船老大仿佛找到了主心骨，驾驶着这艘破旧的走私船，在枪林弹雨中，跳起了一支亡命的舞蹈。
小船数次险之又险地避开了致命的扫射，但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包围圈在不断收缩，他们迟早会被打成筛子。
萧辰的目光，飞快地扫过甲板。
他的视线，定格在了船舱门口堆放的一堆货物上。
那是一块块用油布包裹的、方方正正的铁锭，是准备走私到南洋去的生铁。
每一块，都有一百多斤重。
一个疯狂的念头，在他脑海中成型。
他体内那股因为屠杀而积攒的，无处宣泄的灼热能量，找到了一个完美的出口。
在蓝玫瑰和船老大惊骇的注视下，萧辰一步跨到那堆货物前，单手抓住一块铁锭的边缘，手臂肌肉虬结，青筋暴起。
“喝。”
一声低吼。
那块重达上百斤的铁锭，被他硬生生举了起来，轻松得如同举起一块泡沫。
他的双腿猛地一沉，扎下一个标准的八极拳马步，腰背拧转，全身的骨骼发出一阵爆豆般的脆响。
那股在体内奔腾不休的能量，顺着脊椎一路冲上手臂，最终从掌心喷薄而出。
“去。”
铁锭脱手。
它带着一股撕裂空气的恐怖呼啸声，在夜空中划过一道漆黑的轨迹，像一颗从远古投石机中射出的炮弹。
它的目标，是左前方那艘扫射得最欢的巡逻艇。
艇上的日本兵也看到了那个飞来的黑影，有人张大了嘴，似乎想喊什么，但己经来不及了。
“轰。”
一声巨响。
铁锭精准地砸中了巡逻艇的驾驶舱。
坚固的钢化玻璃和铁皮，在那股恐怖的动能面前，脆弱得如同纸糊的一般，被瞬间砸得粉碎。
驾驶员连同整个驾驶台，都被砸成了一摊肉泥。
失控的巡逻艇，拖着一道白浪，一头撞上了旁边另一艘来不及闪避的同伴。
两艘海蛟撞在一起，发出了刺耳的金属扭曲声，船身倾覆，上面的士兵如下饺子般掉进了冰冷的海水里。
一击，废掉两艘。
整个战场，出现了短暂的寂静。
所有人都被这非人的一幕给震住了。
“那那是什么？”
“是人吗？他把铁块扔过来了？”
萧辰没有停歇。
他反手又抓起一块铁锭，这一次，他的动作更加流畅，甚至没有丝毫停顿。
有了第一次的经验，他对力量的控制更加得心应手。
他没有再扎马步，而是在船身摇晃的瞬间，借着一股巧劲，身体如同一张拉满的强弓，猛然将铁锭甩了出去。
这一次，目标是另一艘试图堵住他们去路的巡逻艇。
“砰。”
铁锭狠狠砸在了那艘巡逻艇的船尾，发动机舱的位置爆出一团火花，浓烟滚滚，引擎当场熄火，变成了一具漂在水上的铁棺材。
日军精心布置的包围圈，被这蛮不讲理的两下，硬生生撕开了一个巨大的缺口。
“走。”萧辰对着船老大吼道。
船老大这才从呆滞中惊醒，脸上涌现出狂喜，他将油门踩到底，小船发出了前所未有的咆哮，朝着那个缺口，朝着那两艘正在下沉的巡逻艇残骸，狠狠地撞了过去。
“轰隆。”
走私船冲出了包围圈，船头因为撞击而严重变形，船身也出现了好几处破损，冰冷的海水开始倒灌进来。
但他们，终究是冲出来了。船老大放声大笑，蓝玫瑰也长出了一口气，回头看向萧辰的眼神，充满了震撼与不可思议。
然而，还不等他们喘口气。
身后，一艘体型更大，速度更快的指挥艇，正死死地咬在他们后面，艇上的探照灯如同恶魔的眼睛，一刻也不曾离开他们。
船头，一个穿着少佐军服的身影，正举着望远镜，面目狰狞。
那张因愤怒而扭曲的脸，正是之前在码头上指挥的那个日军少佐。
他不杀掉他们，誓不罢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