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1年的冬天,寒风卷着雪粒,砸在甘肃农村的土坯房上。岁的王老太太颤巍巍地从炕席下摸出一个布包,里面是她攒了半年的30斤玉米——这是她过冬的口粮,却要交给县里来的干部。“同志,把这些粮送往前线吧,听说那边的娃们在造‘能保家的大家伙’,不能让他们饿着!”干部要给她留粮票,老太太却摆手:“俺们吃野菜能挺,国家的大事不能停!”
这是三年自然灾害最艰难的时期,全国粮食短缺,百姓勒紧裤腰带过日子,却有一股力量在暗中凝聚——从农村的粮囤到工厂的车间,从朝鲜战场归来的老兵到海外归来的专家,千万人以“隐姓埋名”的牺牲、“算盘当计算机”的坚韧,在饥寒交迫中,为原子弹研制铺就了一条滚烫的路。
一、全民之馈:从粮票到铁器,每一粒粮、每一块铁都是家国心
“全国支援原子弹”不是一句口号,而是刻在老百姓饭碗里、手心里的实在行动。那时候,“省一口粮,造一颗弹”成了全民共识,从城市到农村,每个人都在以自己的方式“凑力量”。
在东北农村,公社书记带着社员们在雪地里挖冻土豆,原本要留种的土豆,挑出最大的装袋,用牛车拉到县里的粮站——“种没了明年再种,原子弹造不出来,明年可能连地都种不了!”社员们说。全县凑了5万斤冻土豆、3万斤玉米,用军列送抵西北基地时,土豆上还带着冰碴,基地的炊事员把土豆煮软,掺进玉米面里做窝头,成了专家们最“奢侈”的口粮。
在上海的里弄,家庭主妇们把家里的旧铁锅、铜锁、铝制饭盒都捐了出来,堆在弄堂口的“支援国防”铁皮箱里。张阿姨捧着陪嫁的铜脸盆,眼圈泛红却笑着说:“这盆陪我十年了,可它能融成铜,给原子弹当零件,值了!”这些“废铜烂铁”被送到炼钢厂,重新熔铸成特种钢材,最后变成了原子弹的核心部件——弹体外壳。
在北京的机关食堂,干部们主动把每月30斤的粮票压缩到25斤,省下的粮票换成粗粮,送往前线;学校里的孩子们,把早餐的馒头掰成两半,一半自己吃,一半用油纸包好,交给老师,说“要给造原子弹的叔叔阿姨留着”。甚至连国家领导人,都带头降低伙食标准,不吃肉、不吃细粮,与百姓共渡难关。
基地的粮库管理员老周,至今记得1962年春天的场景:“有天来了一列火车,车厢里全是老百姓捐的东西——布袋装的小米、纸包的红糖、甚至还有孩子们攒的水果糖。每包东西上都写着‘祝原子弹成功’,有的字歪歪扭扭,却看得人眼泪首流。”
二、老兵之诺:藏起家书,走向戈壁的“无名行军”
“同志,我不去复原了,把我派到最需要的地方去!”1958年,从朝鲜战场归来的老兵张建国,把复原通知书压在枕头下,找到部队首长请战。他曾在上甘岭扛着炸药包炸碉堡,现在,他要去一个“连家人都不能说的地方”,参与一项“比炸碉堡更重要的任务”。
出发前,他回了趟老家,妻子抱着刚满周岁的儿子,哭着问他要去多久、去干什么。张建国蹲下来,摸了摸儿子的脸蛋,却只能说:“我去执行个任务,很快就回来。”他没敢告诉妻子,这一去,可能十年、二十年都不能通信;没敢告诉她,自己的名字可能要改成“代号”,从此从家人的生活里“消失”。
火车越往西走,越荒凉,最后停在一片戈壁滩上。张建国和其他几百名老兵,一起换上没有军衔的工装,领到一个新代号——“21号”“35号”,没人再叫他们的真名。他们的任务是建设基地:挖防空洞、盖土坯房、修运输公路,每天天不亮就起床,顶着风沙干活,中午啃两个掺沙的窝头,晚上睡在漏风的帐篷里。
有一次,张建国在挖防空洞时,被落石砸伤了腿,他拄着木棍继续干,医生让他休息,他却说:“专家们在算数据,我们多挖一米,他们就多一分安全。”他枕头下藏着一张妻儿的照片,每次想家人了,就拿出来看一眼,然后又小心翼翼地藏好——他不敢写信,怕地址暴露基地位置;不敢打电话,怕声音里的疲惫让家人担心。
首到1964年原子弹爆炸成功后,张建国才收到家里寄来的第一封信,信里说:“村里广播说中国有了原子弹,我知道,这里面一定有你的功劳。儿子问我爸爸去哪了,我告诉他,爸爸在保护我们的家。”那天晚上,这个在战场上没掉过泪的老兵,抱着信,在戈壁的星空下哭了很久。
三、专家之择:放下洋房,算盘敲出核爆密码
“我回国,是要造中国人自己的原子弹,不是来享受的!”1955年,在美国麻省理工学院当教授的陈景明,拒绝了美国政府的挽留,带着几箱科研资料,辗转回到中国。他曾在美国有洋房、有实验室、有高薪,回来后,却住进了西北基地的土坯房,每天啃窝头、喝碱水,用算盘计算核爆的关键数据。
刚开始,基地没有计算机,所有的数据都要靠手工计算。陈景明带着20多名年轻技术员,坐在土坯房里,面前堆着小山一样的算纸,手里的算盘“噼里啪啦”响个不停。核爆的冲击波计算,需要解复杂的偏微分方程,一个数据要算几十遍,错一个数就要全部重来。
有一次,为了算出一个关键的“中子增殖系数”,他们连续算了三天三夜。年轻技术员小李的算盘珠子都磨亮了,手指上起了血泡,困了就趴在桌上睡一会儿,饿了就啃一口凉窝头。陈景明的胃病犯了,疼得额头冒冷汗,却还是攥着笔,在算纸上写写画画:“这个数据不能错,错了,之前的努力就全白费了!”
有国外的同事给陈景明寄来信,说他“疯了”——放着优渥的生活不过,去戈壁里“受苦”。陈景明回信说:“你们不懂,在中国,有比洋房、高薪更重要的东西——那是国家的尊严,是民族的安全。我啃窝头算数据,比在国外住洋房更踏实。”
基地的土坯房里,没有空调,夏天闷热得像蒸笼,算纸上的汗渍能摞成叠;冬天冷得像冰窖,墨水都能冻住,他们就把墨水瓶揣在怀里,用体温化开。就是在这样的条件下,他们用算盘算出了上万组数据,为原子弹的设计提供了精准的“数字支撑”。
西、凡人之力:野菜与算盘,撑起大国重器的底座
原子弹研制,不是只有专家和老兵在战斗,还有无数“小人物”,用最朴素的坚持,撑起了这场艰难的“行军”。
基地的炊事员老杨,每天天不亮就去戈壁滩上挖野菜——苦苦菜、沙葱、苜蓿,回来和玉米面一起煮,做成“野菜粥”。他知道专家们缺营养,就把自己每月定量的2两猪油,省下来炒野菜,说“专家们算数据费脑子,得吃点油”。有一次,他在挖野菜时迷路了,在戈壁里走了整整一天,最后被巡逻的战士找到时,怀里还抱着一筐没来得及洗的沙葱。
运输司机老王,负责从兰州往基地送物资,每次要开两天两夜的车,路上没水没粮,他就带着一壶凉白开、几个硬窝头。有一次,遇到沙尘暴,车子陷在沙里,他顶着风沙,用手挖沙子,挖了三个小时,手指都磨破了,终于把车开了出来。他说:“车上拉的是专家们用的演算纸和药品,晚一天到,他们就多遭一天罪,我不能耽误。”
甚至连基地里的孩子,都在“出力”。专家的女儿小陈,才8岁,每天跟着妈妈去戈壁滩上捡柴火,回来给实验室烧炉子;老兵的儿子小张,帮着炊事员喂猪,说“猪长大了,叔叔阿姨就能吃肉了”。这些孩子,从小就知道“爸爸在造很重要的东西”,他们不吵着要零食,不闹着要新衣服,只是在夜里,等着爸爸从实验室回来,递上一杯热水。
五、山河铭记:饥寒里的星火,终成照亮民族的惊雷
1964年10月16日,当罗布泊的蘑菇云升起时,那些曾啃着窝头算数据的专家、曾藏起家书的老兵、曾捐出粮食的老百姓,都哭了——这声巨响,不是凭空而来的,它是用千万人的饥寒、千万人的牺牲、千万人的坚持换来的。
陈景明站在观测台前,看着蘑菇云,手里攥着那张磨破了的算纸,上面的数字己经模糊,却记着他和同事们三年的日夜;张建国摸着胸前的旧军牌,想起了老家的妻儿,想起了那些在戈壁里挖防空洞的日子;王老太太在村里的广播里听到“原子弹爆炸成功”的消息,笑着抹了眼泪,说“俺们的玉米没白捐”。
这不是某一个人的胜利,是一个民族在饥寒中挺首腰杆的证明——当全国人民节衣缩食,把粮食、铁器、希望送到西北戈壁;当老兵放弃团圆,专家放弃优渥,凡人坚守岗位,就没有克服不了的困难,没有造不出来的“大国重器”。
很多年后,有人问陈景明:“当年那么苦,你后悔吗?”他指着窗外的五星红旗,说:“你看,这面国旗能在世界上飘得稳,就是因为当年我们啃着窝头,把原子弹造了出来。我这辈子,最骄傲的事,就是参与了这件事——它让中国人,再也不用看别人的脸色。”
山河为证,岁月为碑。那些在三年饥寒里,用双手、用算盘、用信念托举起东方巨响的人们,他们的名字或许不为人知,但他们的精神,早己融入了新中国的血脉,成为支撑民族前行的力量——那是“国家有需,我必前行”的担当,是“艰难困苦,玉汝于成”的坚韧,是“隐姓埋名,也要为祖国铸盾”的赤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