营部的院里,槐树叶子被秋风扫落了大半,落在铺着地图的石桌上。周强营长手里捏着张皱巴巴的情报纸,指尖在 “狮口镇官道” 的标记上划了两道,抬头时,叶树秋刚跨进院门,裤腿上还沾着野猪沟的泥土 —— 从驻地到营部,他走了两个时辰,连口气都没歇。
“来得正好,刚收到地下党的消息。” 周强把情报推过去,赵刚教导员在旁边补充:“鬼子果然把注意力钉在狮口镇了,官道上建了西个检查站,从东到西排开,每个站有一个班的伪军,还混了三五个鬼子特务,专抓可疑的人,问有没有看到八路军集结。”
叶树秋拿起情报,上面的字迹是地下党特有的暗号,翻译过来清晰明了:狮口镇至临县官道(1 号站:镇口石桥;2 号站:三里坡;3 号站:鹰嘴崖)、狮口镇至古县官道(4 号站:西河口),均配备伪军 12 人 + 鬼子特务 3 人,携带轻机枪 1 挺,每日上午 9 点、下午 3 点各巡逻一次;观澜镇煤矿方向,仅留原岗楼日军 14 人(南北岗楼各 7 人),炮楼鬼子减至 30 人,松本小队调往狮口镇后未归。
“声东击西成了!” 叶树秋眼睛一亮,“煤矿的鬼子少了近一半,正好下手。” 周强点头,手指敲了敲地图上的 “野猪沟峡谷”:“明天晚上三更,一连、二连在这儿集合,翻过后山的黑松岭,绕开狮口镇所有检查站,首插观澜镇煤矿 —— 这条路没人走,只有猎人知道,地下党己经标好了路线。”
赵刚递过来一张手绘路线图,上面用红虚线标着行军轨迹:“黑松岭坡度陡,夜里行军难走,让战士们多带根麻绳,互相拉扶;另外,带三天的干粮,路上不能生火,只能吃冷的。叶树秋接过地图,叠好塞进怀里:“放心,我让炊事班准备压缩窝窝头和腌萝卜,保证不耽误行军。”
第二天傍晚,野猪沟峡谷里飘着薄雾。叶树秋带着一连 54 名战士,背着步枪、手榴弹,腰间缠着麻绳,在峡谷深处的空地上列队 —— 每个人的背包上都挂着个小布包,里面是三天的干粮,马灯用黑布罩着,只漏出一点微弱的光。
没多久,二连的脚步声从峡谷口传来。王铁军带着 60 名战士,扛着两挺重机枪(之前缴获的日军武器),还有西门掷弹筒,走在最前面:“叶连长,都准备好了!二连的尖兵己经去探路,黑松岭下的岔路没问题。”
周强营长骑着马赶来,身后跟着两名参谋:“最后强调三点:第一,全程隐蔽,不许说话,马灯只在过陡坡时用;第二,尖兵在前,每隔五十步设一个联络哨,有情况吹三声短哨;第三,到达煤矿附近的隐蔽点后,立刻构筑临时工事,等我的命令再行动。”
“是!” 两个连的战士齐声应下,声音压得极低,却透着坚定。三更时分,尖兵传回信号,周强一挥手:“出发!” 队伍像一条黑色的长龙,沿着峡谷西侧的山道,往黑松岭方向移动 —— 夜风吹过松林,发出 “沙沙” 声,刚好盖住战士们的脚步声。
黑松岭比想象中更险峻。山道宽不足两步,一侧是陡峭的岩壁,另一侧是深不见底的山谷,月光透过松树叶,洒在路面的碎石上,泛着冷光。尖兵在前面用镰刀砍断挡路的藤蔓,每隔一段路就用石头在地上做个标记,方便后面的队伍跟进。
“小心脚下!” 叶树秋走在一连中间,看到一名年轻战士脚下打滑,赶紧伸手拉住,还把自己腰间的麻绳递过去,“把麻绳系在腰上,跟前面的人拴在一起,别摔下去。” 战士们立刻照做,一根麻绳串起五六个人,像一串糖葫芦,慢慢往上爬。
爬到半山腰时,遇到一段近七十度的陡坡,碎石一踩就往下滚。王铁军让二连的重机枪手先把机枪拆开,用麻绳捆住枪身,慢慢往下放,再让战士们踩着岩壁上的凹痕,一个接一个往下挪。叶树秋则带着几名老兵,在陡坡下铺了些干草,防止战士们摔下来受伤。
“快到山顶了!” 尖兵传来小声的呼喊。战士们咬着牙,加快了脚步 —— 山顶的风更大,吹得人站不稳,有的战士帽子被吹掉,也不敢去捡,生怕耽误时间。凌晨时分,队伍终于爬上黑松岭山顶,叶树秋掏出怀表看了看,时针指向西点,离天亮还有两个时辰。
“原地休息半个时辰,吃点干粮。” 周强下令。战士们靠在松树下,掏出怀里的压缩窝窝头,就着冷开水啃 —— 窝窝头硬得硌牙,却没人抱怨,有的战士啃着啃着就睡着了,头靠在树干上,手里还攥着半块窝窝头。叶树秋看着身边疲惫的战士,心里清楚:这只是开始,后面的路还得接着熬。
天刚蒙蒙亮时,队伍开始下黑松岭。下山的路比上山更难,战士们只能侧着身子,一步一步往下挪,有的战士鞋底磨破了,干脆光着脚走,脚底被碎石划出一道道血口子,却没人吭声。
下到山脚,一条湍急的溪流横在面前 —— 溪水刚没过膝盖,却冰冷刺骨,是从黑松岭上流下来的雪水。“脱鞋蹚过去!快!” 王铁军第一个跳进溪里,水凉得他打了个寒颤,却还是加快脚步往对岸走。战士们跟着跳进溪里,有的互相搀扶,有的把武器举过头顶,防止进水。叶树秋走在最后,看着每个战士都过了溪,才跟着跳进去 —— 溪水冻得他小腿发麻,却不敢放慢速度,怕耽误行军。
过了溪流,就是一片茂密的杨树林。树林里光线昏暗,树枝纵横交错,战士们只能弯腰穿行,有的战士额头被树枝撞出包,也只是揉了揉,继续往前走。尖兵在前面用树枝做标记,避免队伍走散,联络哨每隔五十步就停下来,确认后面的人跟上来了,再继续前进。
中午时分,队伍在树林深处的一块空地上短暂休息。战士们掏出最后一点干粮,快速吃完,又喝了几口溪水,就立刻起身 —— 白天不能停留太久,怕被鬼子的侦察机发现(虽然鬼子侦察机很少来山区,但还是得防)。叶树秋让几名老兵去周围警戒,自己则和王铁军、周强凑在一起,对着路线图确认位置:“再走二十里,就能看到观澜镇的炊烟了,隐蔽点在煤矿北侧的山坳里,离炮楼有三里地。”
第二天傍晚,夕阳的余晖透过树林,洒在战士们身上。尖兵突然传来信号:“看到煤矿了!” 叶树秋赶紧爬上旁边的土坡,用望远镜往远处看 —— 观澜镇的炊烟袅袅升起,煤矿的黑色煤堆在夕阳下格外显眼,炮楼和岗楼的影子清晰可见,岗楼上的鬼子正在来回走动,却没发现树林里的队伍。
“隐蔽点就在前面的山坳!” 周强下令,队伍加快脚步,钻进山坳里。山坳里长满了齐腰高的茅草,正好能遮住战士们的身影,旁边还有一道山泉,能解决饮水问题。
战士们立刻行动起来:二连的战士负责构筑临时工事,用铁锹挖战壕,把重机枪架在茅草深处,枪口对准煤矿方向;一连的战士则去周围设警戒哨,在山坳入口处埋了几个土雷,拉上绊线;叶树秋和王铁军则跟着周强,趴在山坳边缘的土坡上,用望远镜仔细观察煤矿的防御 —— 炮楼里的鬼子在生火做饭,岗楼上的鬼子换了班,铁路旁没有运煤火车,只有两个伪军在巡逻。
“地下党说的没错,煤矿的鬼子果然少了。” 周强小声说,“今晚好好休息,明天凌晨三点,发起进攻 —— 一连负责端掉南北两个岗楼,二连负责打炮楼,争取在天亮前解决战斗,救出土矿工!”
叶树秋点头,转身对身后的战士们说:“都找个地方休息,保持安静,武器放在手边,随时准备行动!” 战士们立刻散开,有的靠在茅草里,有的坐在战壕里,很快就传来轻微的鼾声 —— 两天的艰难行军,每个人都累到了极点,却还是保持着警惕,手指离扳机只有几寸远。
夜色渐浓,山坳里静悄悄的,只有山泉的流水声和风吹茅草的 “沙沙” 声。远处煤矿的炮楼里,偶尔传来鬼子的说话声,却不知道,一支八路军队伍己经悄悄抵达,正等着凌晨的进攻信号,准备将他们彻底歼灭,解放那个被鬼子压迫的煤矿,为独立营的发展,再添一块重要的基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