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衣人的出现和离开,让现场的观眾们彻底疯狂。
主持人用了破音的嗓子,大声宣布。
“阎王用三场无可爭议的胜利,告诉我们什么才是真正的暴力!”
“二十四小时后!阎王將在此地,挑战不可战胜的神话,现任阿修罗!”
欢呼声如海啸,淹没了一切。
而李子成已回到了休息室,赤裸著上身,正用一块乾净的白毛巾,沉默地擦拭著身上的血跡。
外界的喧囂和他无关。
高层房,手合会的长老们拿著手机,视线阴鷙:“准备好人手,这个人明天必须死。如果他在擂台上被打死,那自然是最好了!”
11区特事科,中央指挥室。
巨大的全息光幕上,李子成的三场战斗录像正在以超慢动作反覆回放。
“报告长官,”分析员匯报导,“目標的战斗数据分析失败。其爆发力,反应速度,抗击打能力均已远超人类生理极限我们的系统无法为其建立准確的战斗力模型。”
特事科负责人佐藤健紧锁眉头。
一方面,他无比担忧。两个不受控制的超凡者在东京心臟地带进行死决,稍有不慎,就会引起大的混乱。
但另一方面,这又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手合会是多年的心腹大患,明天很大概率对方的高层会出现,有一网打尽的机会。
“长官!”橘麻衣猛地转身,美丽的脸庞因激动而涨红,她几乎是失控地喊道:“我们必须介入!他不是什么无法数据化的怪物,他是一个人!一个活生生的人!”
佐藤健锐利的眼神瞬间变得冰冷,他冷酷地打断了她:“橘君,收起你不必要的情感!”
他站起身,下达了一连串命令:
“第一,明天以反恐演习的名义,立刻封锁周边区域,所有人员,许进不许出!”
“第二,调集特殊部队在外围待命。战斗结束,无论谁是胜利者,只要他踏出大楼,立刻启动格杀程序!”
“第三,橘君,你继续负责內部监控。我需要最详尽的数据。这是命令。”
每一道命令,都像一把刀,深深刺入橘麻衣的心臟。
她无力地靠在指挥台边,看著屏幕上那个在窗前孤独佇立的背影,绝望笼罩了她。
她知道,李子成已经独自一人,走进了一条必死的道路。
休息室內,李子成开始了他的战前准备。
他没有进行任何高强度的训练,只是缓缓沉腰坐马,摆出了一个最基础,最简单的八极拳架势,两仪桩。
他闭上双眼,呼吸变得悠长而绵长。
在这极致的安静中,一段尘封的记忆涌上心头。
那是一个夏日的午后,十六岁的李子成因为一个动作始终做不到位而心烦气躁。
师父卫天南没有责骂他,只是递给他一杯凉茶,带他到拳馆的院子里,指著那棵老树。
“子成,”师父的声音温和而有力,“你看这棵树。风吹,它会晃,但根不动。雨打,它会湿,但心不摇。”
“我们的拳,术是外在的。而真正的道,是你的心。”
“什么是心?”少年李子成问。
“心,就是这树根。”卫天南的目光温和而深邃,“记住,我们的拳,不是为了杀戮,而是为了守护。当你为了守护什么东西而出拳时,你的心,才算真正扎下了根。”
回忆结束,李子成缓缓睁开眼。
明日之战,將不再仅仅是为了復仇。
更是为了践行师父的教诲,为了守护师父的尊严,守护八极的荣耀!
这时手机响了,看了一眼手机简讯。
李子成静静地走出了格斗场。
十四年的追寻,终於只剩下最后不到二十四小时。 深夜,东京塔的观景台上,夜风呼啸。
俯瞰下去,灯光匯成了一条银河,夜景不错。
橘麻衣找到了李子成。
她换下了干练的制服,穿著一件米色的风衣。
全然没有平日冷酷的气质,多了一丝柔和。
两人並肩站在巨大的玻璃幕墙前,沉默良久。
最终,是橘麻衣率先打破了沉默。她鼓起勇气问出口:
“我我看了你所有的资料,”她侧过头,目光紧紧地盯著李子成的侧脸,“你在乐园只是一个刚完成新手任务的一阶契约者。而你的对手,早在多年前就是不可战胜的神话。你其实心里清楚,这几乎是一场必死的战斗,对吗?”
她深吸一口气,语气变得更加急切:“你为什么不能再等一等?回到乐园,再经歷一两个世界,等你的实力变得更强,再来挑战他!为什么非要现在就去赴死?”
李子成没有立刻回答。
他只是静静地看著远方。
“你说得对,”声音冷静得可怕,“从数据和硬实力上讲,我是必死。”
他转过头,迎上橘麻衣不敢置信的目光,眼神里没有绝望,只有一种看透了一切的坦然。
“橘”他第一次这样称呼她,“你知道神剑局给我关於那个黑衣人的线索时,是怎么说的吗?”
橘麻衣愣住了。
“他们说,这种等级的契约者行踪不定,这次能在扶桑,捕捉到他的一丝痕跡,已经是耗费了巨大资源和运气的奇蹟。这个线索的保质期可能很短,也许一个月,也许一个星期,甚至可能只有几天。如果我选择回去乐园提升自己,等我出来时,世界早已物是人非,他可能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我將再次陷入下一个五年,十年的无尽等待。”
他顿了顿,语气里多了一丝决绝。
“更重要的是,对於一个练国术的人来说,最重念头通达。我师父在我心里,是父亲,是恩师,是我生命中唯一的光。当我知道杀害他的凶手就在这里,就在这座城市,我体內的每一滴血都在燃烧,我的拳头都在嘶吼。如果我因为畏惧和计算而选择了逃避和等待”
李子成的目光变得无比锐利。
“那么我的国术之心就会蒙上尘埃,我的拳就会变得犹豫,我的道就会出现裂痕。一个连復仇的勇气都丧失的懦夫,就算在乐园里堆砌再多的属性,也永远不可能战胜那个男人。从我选择后退的那一刻起,我就已经输了,输得一败涂地。”
他看著橘麻衣已经泛红的眼眶,声音重新变得轻柔。
“所以,当我知道他在这里的那一刻,我就明白,这是一条有去无回的路。是的,我可能会死,但是如果我不来扶桑,我会生不如死。这十四年的日日夜夜,仇恨的火焰没有將我烧成灰烬,就是为了今天,在这里,做个了断。”
“我小时候,”李子成忽然开口,声音很轻“特別喜欢在家乡的长江边玩。找那种扁扁的石头,看谁能打出更多的水漂可惜,再也回不去了。”
没有什么豪言壮语,也没有什么狗血镜头。
这里只有一个男人,对故乡最微不足道的怀念。
正是这份平淡,瞬间击溃了橘麻衣的心防。
李子成转过头,看著她泛红的眼眶,竟然笑了笑,用一种半开玩笑的语气说道:“喂,姬武士,跟你商量个事。万一我是说万一我明天回不来了,帮我个忙,把我的骨灰,想办法洒回夏国的长江里。哪条江都行。”
他顿了顿,眼神望向远方,仿佛穿透了夜空。
“我师父说,落叶要归根。”
这句轻描淡写的话,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不许说这种话!”橘麻衣的嘴唇颤抖著,眼泪像断了线的珍珠般滚落,“你不是阎王吗?你是最强的!你一定会贏的!你一定会的!”
李子成的眼神变得异常温柔。
他没有回答她,只是缓缓抬起手,轻柔地放在了她的头顶,像是在安抚一只受伤的小猫。
“对不起。”
他轻声说。
这三个字,让橘麻衣所有的坚强彻底崩溃。
她再也站不住,猛地扑进他的怀里,失声痛哭。
李子成抱著怀中颤抖的女孩,抬头望向夜空。
今天的夜空没有星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