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台的临时医疗室里，李子成赤裸著上身，坐在椅子上。
一个戴著口罩的医生正在给他復位脱臼的左肩。
橘麻衣站在一旁，双臂抱在胸前，一言不发。
医生双手用力，只听咔嚓一声，骨头髮出一声摩擦。
李子成只是闷哼了一声，额头上的冷汗瞬间就冒了出来。
“好了。”医生用熟练的手法为他固定好手臂，缠上绷带，“二十四小时內，这条手臂不能再进行剧烈运动。我给你开了止痛药和消炎药。”
医生收拾东西离开，房间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下一场，弃权吧。明天不要比赛了”橘麻衣开口，话里带著哀求。
李子成拿起旁边的一件乾净t恤，用单手费力地套在身上，没有回答。
“你听见没有？”橘麻衣的声音提高了一些，“你的手臂废了！你现在的状態，再打上去就是送死。”
“医生说的是剧烈运动。”李子成终於开口，语气很平静，“如果我不跟人动手，就不算剧烈运动了。”
橘麻衣看著他，一时语噻。
“你在说胡话吗？那是阿修罗道，不是请客吃饭。你以为你的对手会站著不动让你贏？”
“那不然呢？”李子成看著她，眼神很认真，“半途而废？我们有句老话，叫开弓没有回头箭。都走到这里了，现在放弃，前面的打不就白挨了。”
“命重要还是比赛重要？”他们第一次发生了爭吵。
“仇重要。”李子成回答。
橘麻衣看著他那条被吊起来的手臂，已经没有血色的脸，忽然就没了力气。
她算是明白了，她劝不动这个男人。
李子成是王八吃秤砣，铁了心。
最高层的包厢里。
影先生看著屏幕上关於李子成的报告，脸上露出古怪的神色。
“左肩关节粉碎性脱臼，伴隨韧带撕裂。真是个有趣的傢伙，为了胜利，不惜废掉自己一条手臂。”
“先生，”身边的手下问道，“下一场，是否需要为他安排一个弱一点的对手，保证他能进入最后的比赛？”
“不。”
影先生摇了摇头。
他看向对战安排表上的一个名字。
“就按原计划进行。让他对阵幻心。”
手下有些迟疑：“可是先生，幻心虽然年老体弱，但他的幻术，专门攻击人的心神。李子成现在身受重伤，精神状態必然不稳，只有一天的休息时间，这对他很不公平。”
“公平？”
影先生笑了。
“在阿修罗道，活下来，就是唯一的公平。况且，无论他明天的比赛结果如何，他都必须死！”
“我要看他的心，是不是也像他的拳头一样硬。”
第三天，李子成在公寓的沙发躺了一天。
而这次换成了橘麻衣做饭。
晚上的时候，李子成准时来到选手通道。
他的出现，引起了周围选手们的注意。
那些目光里，除了尊重，还多了一丝怜悯。
一个废了一条手臂的斗士，战斗力无疑是减半。
无论之前多么厉害，他的路，也基本走到头了。
赌盘的赔率，也真实地反映了这一点。
李子成的赔率，从上一场的一赔三，掉到了一赔四。
他再次成为了不被看好的那一方。
他的第三个对手，很快出现在擂台上。
那是一个身材枯瘦的扶桑老者，穿著一身灰色和服，头髮白，看上去就像公园里隨处可见的晨练老人。
他就是幻心。
战斗的钟声敲响。
老者没有动。
他只是站在原地，用那双浑浊的眼睛，静静地看著李子成。
然后，他抬起手，做了一个很奇怪的动作。
他的手指，在空中，轻轻弹了一下。
“叮。”
一声轻响，如同风铃。
李子成眼前的世界，忽然变了。
擂台，观眾，灯光，全部消失了。
他又回到了那个地方。
那个改变了他一生的江城。
师父的武馆，还是记忆中的样子。
院子里的那棵桂树，开得正盛。
他看见了师父。
师父正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擦拭著他最心爱的那杆大枪。 师父抬头，对他温和地笑著，“今天站桩又偷懒了没有？”
李子成的身体，僵硬了。
他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就在这时，武馆的大门，被人一脚踹开。
一个全身黑衣，戴著面具的男人，走了进来。
然后，李子成眼睁睁地看著那个黑衣人，一拳，一拳，打断了师父的四肢。
看著师父倒在血泊里，看著黑衣人，用手，掐断了师父的脖子。
鲜血，染红了整个武馆。
“不”
李子成跪在地上，痛苦地嘶吼著。
这是他的心魔。是他十四年来，每个午夜梦回，都会重复上演的噩梦。
在幻境中，那个黑衣人杀掉师父后，缓缓转过身，一步一步，向他走来。
李子成的眼中，充满了绝望和无力。
然而，就在黑衣人的手，即將触碰到他的时候。
李子成的眼神，变了。
所有的绝望，痛苦，软弱，在一瞬间，全部消失不见。
取而代之的，是对於復仇的执念。
他没有反抗，也没有躲闪。
李子成用尽全身的力气，盯著黑衣人的那张面具。
他要记住。
把这张脸，把眼前这个人，刻进自己的骨头里，灵魂里。
他现在的意志，如同钢铁，坚不可摧。
幻术製造的痛苦，无法击垮他。
反而，成为了他復仇之火的燃料！
现实的擂台上。
所有观眾都莫名其妙地看著场上。
那个叫阎王的男人，从比赛开始，就一直站在原地，一动不动，脸上表情变幻，似乎陷入了某种挣扎。
而那个叫幻心的老者，额头上已经渗出了汗珠，脸色越来越苍白。
忽然。
李子成睁开了眼睛。
他的双眼，一片血红。
那不是幻术，而是毛细血管破裂的跡象。
他看清了眼前的老者。
他什么也没做。
只是向著老者，向前，踏出了一步。
“噗。”
对面的老者，如遭重击，猛地喷出一口鲜血，整个人像一滩烂泥，瘫软在地，昏死过去。
精神意志的比拼，幻心输得一败涂地。
李子成的精神，早已被仇恨淬炼得坚如磐石。
三战全胜。
整个会场，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寂静。
如果说前两场，人们为他的力量而欢呼。
那么这一场，人们为他的意志而鼓掌。
主持人走上擂台，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颤抖。
“三连胜！我们的新人，我们的阎王，创造了阿修罗道建立以来最快的晋级记录！现在，他获得了挑战霸主的资格！”
“他將要挑战的对手是”
主持人的话，被打断了。
一个身影，从选手通道的阴影里，缓缓走了出来。
他穿著一身黑色的斗篷，脸上戴著一张没有任何纹的黑色金属面具。
他一出现，整个会场，包括最高层的那些包厢，都瞬间安静了下来。
一种强大的气场，笼罩了整个空间。
他没有理会任何人。
他走上擂台，一步一步，走到了李子成的面前。
两个人，相距三米，遥遥对视。
周围的一切，仿佛都成了背景。
黑衣人看著李子成，看著他那条被吊著的左臂，看著他布满血丝的双眼。
然后，他开口了。
“这十四年，你似乎没有什么长进，我很失望。明天见”
说完这些，他没有再搭理李子成，缓缓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