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场里，死一样的寂静。
所有人都看著庭院中央的尸体和黑色徽章。
李子成的身体，还在微微颤抖。
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压抑了十四年的愤怒。
那个声音，那个身影，和记忆里分毫不差。
他来了。
他就在东京。
橘麻衣蹲下身，小心翼翼地，用证物袋將那枚徽章收了起来。
她站起身。
“阿修罗道。”
她看著李子成，一字一句地说道。
“扶桑最顶级的地下格斗赛事，阿修罗道的入场券標誌。”
她的声音带著恐惧。
“那不是普通的黑拳比赛。参赛者，是来自世界各地的亡命之徒，退役的特种兵，隱世的武术家，甚至还有一些我们档案里记录在案的超凡者。”
“没有规则，没有限制，直到一方死亡或认输为止。是真正意义上的，修罗场。”
李子成那要吃人的目光，看向橘麻衣。
“冠军是谁？”
“不知道。”橘麻衣摇了摇头，“阿修罗道的保密级別极高。我们特事科，也只掌握了一些外围的情报。每一届的冠军，都被称作阿修罗，但没人知道他们的真实身份。”
李子成沉默了。
线索最危险，也最直接的地方。
只有一个办法，走进那个修罗场，然后，一路杀上去。
“帮我报名。”
他对橘麻衣说。
…
橘麻衣的公寓，在目黑区。
很普通的单身公寓。没有什么多余的装饰，一切都摆放得井井有条。
“在比赛开始前，你就住在这里。”
橘麻衣將一杯热茶放在李子成面前的茶几上。
“一方面，方便我隨时监视你。另一方面，也確保你的安全。阿修罗道的审核很严，他们会调查每一个参赛者的背景。”
她说的很专业，很公事公办。
但她不敢看李子成的眼睛。
其实，她心里有自己的小九九。
把一个极度危险的人物带回自己的私人住所，这严重违反了特事科的规定。
但她就是这么做了。
她想多看看这个男人。
她想知道，在那副冰冷的面具之下，到底还藏著些什么。
李子成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比赛在什么时候？”
“两天后。”橘麻衣回答，“你的身份资料，我已经提交上去了。一个来自夏国，寻求武道突破的隱世国术高手。他们已经通过了外围审核，通知我们两天后去参加第一场排位赛。”
两天。
李子成看著窗外，东京的夜景，灯火辉煌，像一条流淌的星河。
他忽然觉得，有些恍惚。
十四年了。
他像一个孤魂野鬼，追逐著仇恨，活了十四年。
现在，他终於找到了那个仇人。
两天后，他就要踏上那个九死一生的擂台。
贏了，大仇得报。
输了，身死道消。
一切，似乎都要在那片修罗场里，画上一个句號。
他心里，一直紧绷著的那根弦，忽然就鬆了下来。
“橘小姐。”
他转过头，看著身边这个正襟危坐的女人。
“你会开车吗？”
“会。”橘麻衣愣了一下。
“那好。”
李子成脸上，露出了一丝很淡的笑容。
“这两天，我们不去想案子的事。”
“你带我，去东京迪士尼玩。”
…
橘麻衣以为自己听错了。
她看著李子成，白天还在道场里大杀四方，浑身散发著冰冷杀气的男人。
现在，他却说，他想去迪士尼。
“我没开玩笑。”李子成看出了她的疑惑，“我还想去涩谷，就是那个十字路口人最多的地方。还有秋叶原，听说那里有很多卖漫画和手办的店。”
他像一个第一次来东京旅行的游客，认真地规划著名自己的行程。 橘麻衣看著他那张认真的脸，心里，忽然就软了。
她明白了。
这是一个即將走上刑场的人，在给自己放最后一个假。
“好。”
她点了点头。
…
接下来的两天，成了一场光怪陆离的梦。
他们真的去了迪士尼。
李子成两米零三的身高，一百四十公斤的体重，走在那些充满童话色彩的城堡和旋转木马之间，显得格格不入。
但他玩得很开心。
他买了一个米老鼠的耳朵发箍，硬是戴在了头上。引来了无数游客善意的笑声。
橘麻衣走在他身边，看著他那副傻样子，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他们去了涩谷。
站在全世界最繁忙的十字路口，看著汹涌的人潮从四面八方涌来，又向四面八方散去。
李子成张开双臂，站在人潮中央。
“这叫什么。”
他对身边的橘麻衣说。
“人生得意须尽欢。”
他们去了秋叶原。
在一家动漫周边店里，店员看著他们两个，一个高大威猛，一个清丽脱俗，笑著说。
“真是一对般配的情侣啊。”
橘麻衣的脸，瞬间就红了。
她刚想开口否认。
李子成却忽然伸出胳膊，一把將她搂进了怀里，然后在她发烫的脸颊上，亲了一下。
动作自然得，像是做过千百遍一样。
“对呀。”
他对那个目瞪口呆的店员说。
“这就是我的女朋友，好看吧。”
那一刻，橘麻衣的大脑，一片空白。
她甚至忘了挣扎。
后来，在那家店里，李子成突发奇想，要去玩角色扮演。
他那个体格，居然选了五条悟。
当他穿著那身黑色高专制服，戴著眼罩，从更衣室里走出来的时候，整个店里的人，都安静了。
那画面，充满了难以言喻的黑色幽默。
在李子成的怂恿下，橘麻衣也鬼使神差地，换上了一套不知火舞的衣服。
当她穿著那身布料很少的红色战斗服，有些不自在地走出来时。
李子成看著她，吹了声口哨。
一个是最强的咒术师，一个是致命的女忍者。
男的帅，女的好看。
画面意外的，很和谐。
那天晚上，他们还去了一家酒吧。
在震耳欲聋的音乐里，喝酒，跳舞。
李子成好像要把这辈子没跳过的舞，都跳完一样。
橘麻衣也被他拉著，在舞池里疯狂地旋转。
酒精和汗水，模糊了现实和梦境的边界。
她看著眼前这个男人脸上，那从未有过的，放肆的笑容。
她的心，也跟著一起，沉沦了下去。
…
第二天的深夜。
两人回到了公寓。
橘麻衣的脸上，还带著宿醉的红晕。
李子成站在客厅的窗前，看著外面沉睡的城市，脸上的笑容，已经消失了。
他又变回了那个冷静，沉默的復仇者。
他在心里，默默盘算著。
阿修罗道的人说过，只要连胜三场，就有资格，挑战当代的阿修罗。
他很確定，那个冠军，就是黑衣人。
一场比赛，需要一天。
三场，就是三天。
三天后
他转过身，看著那个靠在沙发上，已经睡著的女人。
她的脸上，还带著一丝浅浅的笑意。
李子成走过去，拿起沙发上的毯子，轻轻盖在了她身上。
他心里，又冒出来一个成语。
不成功，便成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