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京很热,地铁车厢很挤。
人与人之间,没有社交距离。
橘麻衣的后背,紧紧贴著李子成的胸膛。
作为一个女人,她习惯了与异性保持距离。
但此刻,她却没有任何反感。
甚至,有一种奇怪的安全感。
出来的时候,李子成拉住了她的手,橘麻衣低著头,看著两人交握的地方。
棒球帽的帽檐,遮住了她有些发烫的脸。
地铁到站。
李子成护著她下了车,一直走到站台的角落才鬆开手。
“还好吗?”他问。
“嗯。”
橘麻衣忽然觉得,这个男人,也並非是完全的冷酷无情。
…
心眼流的道场,坐落在世田谷区一处很安静的住宅区里。
两人刚走到门口,就能听到里面传来中气十足的呼喝声,和竹刀碰撞的清脆声响。
李子成和橘麻衣,就这么直接走了进去。
上百名穿著白色剑道服的学员,正在进行对练。
一个鬚髮皆白,但精神矍鑠的老者,正坐上首,闭目养神。
他就是松本玄斋。
橘麻衣深吸了一口气,走上前去。
“松本先生。”
所有人都停了下来,一百多道目光,齐刷刷地,落在了她和李子成身上。
松本玄斋缓缓睁开了眼睛。
“我是特事科的橘麻衣。”
橘麻衣亮出了自己的证件。
“关於数日前,天心流宗主柳生剑先生的命案,有些事情,需要向您求证。”
人群,瞬间就炸了。
“胡说八道什么!”
“老师怎么可能和柳生先生的死有关係!”
“你们警察办案,也要讲证据!”
十几个男人,將两人团团围住。
其中一个身材魁梧,满脸横肉的男人,指著橘麻衣的鼻子。
“如果想带走老师,先过我们这一关!”
道场里的气氛,瞬间剑拔弩张。
橘麻衣下意识地,向李子成身边靠了靠。
李子成却看都没看那些叫囂的弟子。
他的目光,一直落在那个端坐不动的老者身上。
“柳生剑,是不是你杀的?”
他开口了,声音很平静。
松本玄斋的瞳孔,猛地收缩了一下,他听得懂夏国语。
“老夫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你不知道?”
李子成笑了笑。
“我师父,十四年前,也是死在这一招之下。全身骨骼被劲力震碎,五臟俱碎。”
“而据我所知,你不会这种功夫,但是当天你在现场。你是见证人,对不对”
松本玄斋的脸色,终於变了。
他猛地站起身。
“你是谁?”
“一个来討债的人。那个挨千刀的傢伙在你这里吗!是不是”
李子成说完,向前踏出了一步。
“滚开。”他对那十几个围著他的弟子说。
“老师面前,岂容你放肆!”那个满脸横肉的男人怒吼一声,一记刚猛的冲拳,直奔李子成的面门。
李子成没躲。
他只是抬起手,在那男人的手腕上,轻轻一搭,一引,一送。
引手。
那个两百多斤的壮汉,就像一个陀螺,身不由己地转了半圈,然后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一招。
全场皆惊。
“一起上!”
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
二十多个“心眼流”的弟子,从四面八方,同时扑了上来。
李子成动了。
他的身体,像一片风中的落叶,在那二十多人的围攻中,飘忽不定。
他的动作,不快,但每一下,都恰到好处。
每一次出手,都伴隨著一声骨骼脱臼的脆响,和一声痛苦的闷哼。
他没有杀人。
甚至没有重伤他们。
他只是用最简单,最有效的方式,让他们在瞬间失去战斗力。
这已经不是打斗了。
这是一场,单方面的,教学演示。
不到一分钟。
地上,躺倒了二十多个人。
李子成拍了拍手,看著脸色铁青的松本玄斋。
“现在,可以谈谈了吗?”
松本玄斋盯著李子成,忽然,他转身,从兵器架上,取下了一柄长达两米的,扶桑大身枪。
“想知道真相,就用你手里的功夫来拿。”
李子成的眼睛,亮了。
“求之不得。”
他手腕一翻,一柄造型古朴,长过一人的双手长刀,凭空出现在他手中。
百炼陌刀(红色品质)。 刀锋出鞘,带起一片刀鸣。
松本玄斋的瞳孔,再次收缩。
储物空间。
这个男人,是契约者。
“看好了。”
松本玄斋一声低喝,双手持枪,身体微微下沉,摆出了一个古朴的架势。
“心眼流奥义,浮舟。”
话音未落,他动了。
他手中的大身枪,像一条出洞的毒蛇,枪尖带著一点寒芒,以一个极其刁钻的角度,直刺李子成的心口。
快,准,狠。
李子成不退反进。
他双手握刀,陌刀自下而上,划出一道雄浑的弧线,后发先至,斩向对方的枪桿。
当。
一声巨响。
火星四溅。
两人的身体,都是一震。
好大的力气。
这是两人心中,同时冒出的念头。
一击不中,两人迅速分开。
松本玄斋枪出如龙,一枪快过一枪,枪影层层叠叠,將李子成全身都笼罩了进去。
李子成却是不闪不避,他手中的陌刀,大开大合,每一次挥砍,都带著一股一往无前的霸道气势。
他用的是最纯粹的战场刀法。
没有哨的招式,只有最简单,最有效的劈,砍,斩。
兵器碰撞的声音,不绝於耳。
两人的脚下,坚硬的木质地板上,被踩出了一道道深深的脚印。
这是一场,技与力的巔峰对决。
又是一声巨响。
两人再次分开,遥遥相对。
松本玄斋的额头上,已经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而李子成,却是面无表情。
“你,不是他的对手。你还年轻,没必要送死”
松本玄斋忽然开口。
“我去找柳生是因为,他告诉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我一定到场。”
“说要我做个见证。去的时候,在道场里,我们用竹剑切磋了一下,看的出来他很高兴。”
“不一会,我看到,有一个人来找他。那个人,穿著黑色的风衣,戴著帽子,看不清脸。”
“柳生,好像早有准备。他要我来,就是为了见证这一场战斗。最后我带走了竹剑作为留念,还打了电话。”
松本玄斋的话,说完了。
李子成沉默了。
就在这时。
一个声音,毫无徵兆地,从道场的屋顶上,传了下来。
“说完了吗?”
李子成听到那个声音,身体猛地一僵。
他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无法抑制的愤怒。
是那个声音。
他永远也忘不了。
十四年前,那个杀了自己师父的凶手,就是用的这种语气,和师父说了最后一句话。
一道黑影,从天而降,落在了庭院中央。
果然是他。
“松本玄斋。”黑衣人开口。
“今天,轮到你了。”
“站住!”李子成怒吼一声,刚想衝上去。
“这是我的战斗。”松本玄斋却用长枪,拦住了他。
“武者的荣耀,不容玷污。”老者转过身,面向那个黑衣人,眼神里,没有恐惧,只有一片决然。
他双手持枪,摆出了起手式。
黑衣人笑了笑。
他甚至没有拿出武器,只是缓缓抬起了自己的右手。
战斗,在一瞬间开始。
也在一瞬间,结束了。
松本玄斋的枪,快如闪电。
但黑衣人的手,更快。
他只是伸出两根手指,就轻易地夹住了那刺来的枪尖。
然后,他向前一步。
一掌,轻轻地印在了松本玄斋的胸口。
老者的身体,像是被抽空了所有的力气,缓缓跪倒在地。
他低著头,看著自己的胸口。
那里,没有任何伤痕。
但他知道,自己的五臟六腑,已经变成了一滩烂泥。
黑衣人收回手,转身,准备离开。
他从怀里,掏出了一枚黑色徽章,扔在了松本玄斋的尸体旁。
然后,他看了一眼李子成。
帽檐下,嘴角微微上扬。
像是在嘲笑。
“不是在找我吗?我给你一个机会”说完这话。
下一秒,他的身影,消失在了原地。
橘麻衣衝到松本玄斋的尸体旁,捡起了那枚徽章。
徽章上,刻著一个狰狞的,三头六臂的恶鬼图案。
“这是”
她的声音,在颤抖。
“阿修罗。”
“扶桑最大的黑拳组织,阿修罗的標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