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子成那句玩笑话，橘麻衣没有听见。
或者说，她听见了，但大脑没有处理。
在破空声响起的瞬间，她全身的血液都冲向了四肢。
作为特事科的王牌探员，她的身体反应，永远比思维要快。
她的手闪电般摸向腰后，那里通常会有一把专门定製的手枪。
但她摸了个空。
今天为了不引起目標的警惕，她穿的是便装，没有携带任何武器。
这是一个致命的失误。
橘麻衣的脑子里闪过一丝冰冷，但动作没有丝毫停滯。
她身体猛地向下一沉，一个標准的合气道沉身动作，同时右手化作手刀，护在了自己的脖颈前。
她看清了从楼下衝上来的那道黑影。
一身黑色的紧身作战服，脸上戴著只露出眼睛的面罩。手里握著一把短刀，刀身是哑光的，不反光。
忍者。
而且是手合会最精锐的“影眾”。
橘麻衣的心，沉了下去。
特事科的指挥车里。
田中健一看著屏幕上剧烈晃动的画面，心臟提到了嗓子眼。
“组长！遇袭！是手合会的人！”
耳机里，组长的声音冷静得可怕。
“所有外围小组，向公寓合拢！通知警视厅特殊反应部队，两分钟內封锁周边街区！”
“是！”
田中大声回应，手指在键盘上飞快地敲击著。
屏幕上，橘麻衣的视角已经变成了一片模糊的残影。
他只能听见急促的呼吸声，还有金属划破空气时，那种让人头皮发麻的嘶嘶声。
他看不清目標李子成的动作。
他只能看见，另一道黑影，像壁虎一样贴著天板，无声无息地扑向了李子成的后背。
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石火之间。
李子成没动。
他甚至没有回头去看身后那个从天板上扑下来的杀手。
在杀意锁定的那一刻，他脑子里无比清晰。
前后夹击，瓮中捉鱉。
他心里冒出个成语。
可惜了，他不是鱉。
他的注意力，百分之百都集中在了从楼梯上方，冲向橘麻衣的那个忍者身上。
他动了。
就在那个忍者手中的短刀，即將划开橘麻衣喉咙的前一秒。
李子成动了。
他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势，只是简简单单地，朝前迈了一步，然后整个身体像一张拉满的弓，撞了出去。
八极拳，贴山靠。
这一靠，他不是用肩膀，是用整个后背。
他把自己的后背，完全卖给了从天板上扑下来的那个忍者。
这是一种自杀式的打法。
一种以命换命的打法。
那个从背后袭来的忍者，眼中闪过一丝喜色。
他手中的短刀毫不犹豫，朝著李子成的心臟位置，猛地刺了下去。
他仿佛已经看见了刀尖穿透血肉的画面。
然后，他的刀尖，停住了。
停在了距离李子成后背不到一公分的地方。
一只手，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了那里。
那只手，巨大，很粗糙，像一把铁钳，死死地抓住了他握刀的手腕。
忍者脸上的面罩下，满是惊骇。
他完全没看清这只手是怎么来的。
他只觉得自己的手腕，像是被液压机给夹住了，骨头都在发出呻吟。
一股无法抗拒的巨力传来。
咔嚓。
一声脆响。
他的腕骨，被硬生生地捏碎了。
剧痛传来，但他发不出任何声音。
因为李子成的后背，已经结结实实地撞在了他的胸口上。
砰。
一声闷响。
像是用攻城锤去砸一块豆腐。
忍者的身体，像一块破布，倒飞了出去，撞在墙壁上，没了声息。
这一切，快到极致。
快到橘麻衣甚至还没能和她的对手，真正地交上手。
橘麻衣的处境很危险。
赤手空拳面对一个手持利刃的顶尖杀手，还是在楼道这种狭窄的环境里。 她只能不断地利用身法闪避，寻找著反击的机会。
但对方的刀法又快又密，封死了她所有的角度。
她能感觉到刀锋从她脸颊旁划过时，带起的冷风。
她知道，自己撑不了多久。最多十秒。
就在她准备拼著受伤，也要强行夺下对方武器的时候。
她眼前的那个忍者，动作忽然停顿了一下。
那是一种看到了极度不可思议画面的，本能的停顿。
高手过招，生死只在一线。
橘麻衣不会放过这种机会。
但，有人比她更快。
一道人影，带著一股凶悍无匹的气势，从她身边一闪而过。
是李子成。
他解决了自己的对手，然后毫不停留地，冲向了第二个。
那个和橘麻衣对峙的忍者，刚从同伴被秒杀的震惊中反应过来，就看见一只拳头，在他的视野里，越来越大。
他想躲，想格挡。
但那只拳头的速度，超出了他的反应极限。
拳头印在了他的面门上。
没有声音。
或者说，声音被压在了里面。
忍者的脑袋，像一颗被砸碎的西瓜，整个人直挺挺地向后倒去。
战斗，就这么结束了。
从开始到结束，不到三秒钟。
楼道里恢復了安静。
声控灯闪烁了几下，灭了。
黑暗中，只能听见两颗心臟的跳动声。
另外两颗，已经永远停止了。
橘麻衣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她看不清李子成的脸，但她能感觉到，那个男人，就站在她前方不远处。
像一堵墙。
一堵刚刚用最野蛮，最不讲道理的方式，碾碎了两个顶尖杀手的墙。
她的后背，不知不觉间，已经湿透了。
刚才那是什么？
那是人类能做出来的动作吗？
她引以为傲的格斗技巧，在那两记简单粗暴的攻击面前，像小孩子的游戏。
她第一次，对档案上的“国术”两个字，有了最直观，也最恐怖的认知。
指挥车里，死一般的寂静。
田中健一张著嘴，忘了呼吸。
耳机里，组长的声音，带著一丝无法压抑的凝重。
“田中。”
“將目標的风险评估，立刻上调至s级。”
“最高等级。”
啪。
李子成跺了跺脚。
声控灯，又亮了。
他转过身，看著还保持著戒备姿势的橘麻衣。
他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伸手，掸了掸后背上並不存在的灰尘。
“你看。”
“麻烦自己找上门了。不是我找麻烦。”
他的语气很平淡，像是在说一件和自己无关的小事。
橘麻衣没有说话。
她看著地上那两具扭曲的尸体，过了好几秒，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她的声音，有点嘶哑。
“他们是手合会的人。”
“是为你来的。”
李子成笑了。
“可能吧。”
“也可能是为你来的。毕竟，你们特事科和手合会，关係好像也不怎么和睦。”
他走到橘麻衣面前，低头看著她。
“现在，我们算不算是不打不相识？”
橘麻衣抬起头，迎著他的目光。
她在那双平静的眼睛里，看到了一些別的东西。
一种让她心悸的东西。
那不是杀气，也不是恶意。
那是一种漠然。
她知道，自己今天犯的第二个致命失误，就是选择在这里，和这个男人进行接触。
这个人，根本不是什么猛龙。
他是一头，来自远古的，披著人皮的怪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