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子成拿著陈默给的那个小册子，翻开了。
册子很薄，里面的內容更少。
一页一页翻过去，纸上记录的都是歷年来，“神剑局”档案库里疑似黑衣人犯下的案子。
死者的死法都一样，內臟被一种极为凶狠霸道的力量瞬间震碎。
看起来像是某种登峰造极的武功，可仔细分析，又觉得不像。
纯粹的武功，破坏力很难做到如此凝聚，如此精准。
册子上的资料极度匱乏，甚至连凶手的国籍都无法判断，是男是女，是高是矮，一概不知。
但有一点信息至关重要。
这个人，现在还活著。
最后一页记录的案子，就发生在三天前。地点，夏国东边的扶桑国，首都。
李子成站在师傅的墓碑前，手指无意识地摩挲著冰冷的石碑，心情谈不上好，也谈不上坏。
一种很复杂的滋味在胸膛里搅动。
黑衣人还活著，意味著可以手刃仇人，有了希望。
可十四年过去了，那人只会比十四年前更强大。
现在的自己，在乐园里走了一遭，属性数据看起来光鲜亮丽，可真要对上那种怪物，恐怕就是螳臂当车，自不量力。
对方，极有可能是乐园空间里的高阶契约者。
又惊又喜，五味杂陈。
李子成心里很清楚，这条復仇路，往后只会越来越难走。
自己必须想尽一切办法，不顾一切地完成任务，获取高额奖励，用最快的速度变强。
至於陈默代表的“神剑局”，既然选择了合作，那就合作。
利益从来都是交换的，只要自己能持续展现出足够的价值，对方的帮助就不会断。这是一场公平交易。
他掏出手机，想给谁打个电话，手指悬在屏幕上，又放了回去。
有些事，还没做。
从昨晚回归现实，到今天来看师傅，一天时间过去了。他还能在现实世界待六天。
时间，应该够用。
李子成深吸一口气，双膝一软，对著墓碑跪了下去，结结实实磕了三个响头。
额头抵著冰凉的地面，他没有立刻起身。
过了许久，他才站起来，抬手轻轻拍了拍墓碑上的灰尘，声音不大，却很清晰。
“师傅，您的仇，我一定会报。”
“粉身碎骨，在所不惜。”
说完，他转身就走，没有再回头。
出了陵园，路边用手机叫了一辆网约车。
车子在平稳的公路上行驶，李子成坐在后排，看著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忽然开口问。
“师傅，开网约车，一个月大概能赚多少钱？”
开车的司机三十来岁，戴著副眼镜，看起来很斯文。
听到问话，他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李子成，嘆了口气。
“別提了，单位裁员，没办法，只能干干下岗三件套。一天跑十二个小时，拼死拼活，平台再抽掉一部分，一个月到手也就八千块钱的毛利。”
李子成沉默了。
他想到了二师弟张远。
片刻后，他再次开口：“师傅，改一下目的地，去太阳园。”
司机应了一声：“好嘞，您在手机app上操作一下。
车子很快在太阳园小区门口停下。
李子成没有马上下车，他从自己的旅行包里，拿出一沓现金，看厚度，差不多一万块。
他把钱递到前面。
“师傅，注意身体，您是家里的顶樑柱，身体是本钱。”
司机愣住了，看著那沓红色的钞票，不知所措，连连摆手。
李子成笑了笑，把钱硬塞进他手里。
“师傅，別有心理负担。我是个亿万富翁，平生就好做点善事，讲究一个隨心所欲。”
在司机语无伦次的千恩万谢中，李子成下了车，挥挥手，走得乾脆利落。
他来找二师弟张远。
马上要去扶桑，前路生死未卜，有些事情，总要安排妥当。
师弟师妹里，老二张远的生活负担最重。
刚才问那个司机收入，也是想心里有个底，估摸一下张远的处境。
他记得，张远结婚的时候，自己来过一次。
走到一栋楼下，李子成抬头看了看，远远就望见了二师弟那辆白色的国產新能源车停在车位上。 人在家。
他走上楼，敲了敲门。
开门的是张远的妻子，叶梦，一名幼儿园老师。
叶梦看到门外站著的人，愣了一下，隨即脸上堆起笑容。
“呀，是大师哥啊！快进来快进来！”
她赶忙回头朝屋里喊：“张远，大师哥来了！”
厨房里传来一阵锅碗瓢盆的响动，张远繫著围裙走了出来。
他看到李子成，脸上的表情很精彩，先是诧异，然后闪过一丝不自然。
眼神里，说不上欢迎，但也没有討厌。
李子成像是没看见一样，自顾自地换了鞋，走了进去。
“正好路过，上来蹭个便饭，顺便给你们送点东西。”他说话的语气很隨意。
张远解下围裙，有些手足无措。
“大师哥，喝茶。”
说著，就跑到厨房，翻箱倒柜地找茶叶。
李子成没理他，径直走到客厅沙发坐下。
他打量著房间，墙上掛著二师弟和叶梦的结婚照，角落里放著一架钢琴，应该是他们女儿的。
算算时间，小丫头今年该上幼儿园大班了，快到上小学的年纪。
房子不大，九十多个平方，小三室的格局，收拾得还算乾净，但处处都透著一股紧巴巴的侷促感。
今天是周五，孩子应该还在幼儿园。
“別麻烦了。”李子成拿出手机，“我点几个菜，快一点。”
张远慌忙从厨房跑出来阻止。
“別別別，大师哥，来了就是客，哪能让你点菜。”
李子成没听他的，手指在手机屏幕上划拉，找了一家附近评价最高的馆子，一口气点了一千多块钱的菜。
他做完一切，才把手机放下，招呼著还有些拘谨的张远和叶梦坐过来。
“今天过来，是想跟你们说个事。”
张远看著李子成，心里忽然咯噔一下。
他觉得今天的大师哥，很不对劲，有种说不出的古怪。
李子成把脚边的旅行包拎到茶几上，拉开拉链。
满满一包的红色钞票，晃得张远和叶梦眼晕。
“前几天，我买彩票，中了特等奖。”李子成面不改色地开始胡说八道，“准备出去环球旅行，可能很长一段时间不会在国內了。”
他把包推到张远面前。
“这里差不多有两百万，给你。”
张远嚇了一跳，整个人都从沙发上弹了起来：“大师哥，你这是干什么？这么多钱，我不能要！”
李子成没理会他的激动，只是把目光转向叶梦，语气平静地说道。
“我二师弟，人挺好的，心眼也实诚，就是不怎么会赚钱。这些年，辛苦你了。”
“现在大师哥发財了，往后的日子，你们就不用过得那么辛苦了。我的，就是你们的。”
叶梦捂住了嘴巴，眼睛里全是震惊。
李子成补充了一句：“弟妹，你放心，钱的来路乾乾净净，不是什么脏钱，放心用。”
没过多久，外卖陆陆续续送到了。
满满一桌子菜，三个人却吃得有些沉默。
张远本来想开瓶酒，被李子成拒绝了。
“下午还有事，不喝酒了。”
一顿饭，风捲残云般结束。
李子成站起身就要走，不顾张远和叶梦的再三挽留。
走到门口，他忽然回头，看著张远，说了一句。
“老二，好好过日子。”
说完，便开门走了，背影没有丝毫留恋。
门关上。
屋里，叶梦看著满桌几乎没怎么动的昂贵菜餚，又看了看茶几上那个沉甸甸的旅行包，轻声开口。
“张远，大师哥今天看起来怪怪的。”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把心里的话说出了口。
“他说的那些话，给人的感觉，好像是在交代后事一样。”
张远一直看著窗外，目光追隨著李子成远去的背影，直到再也看不见。
他收回目光，长长地嘆了一口气。
“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