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子成单膝跪地。
他能清楚地感觉到，周围的目光，变了。
刚才，是看怪物的惊骇，看凶徒的畏惧。
现在，惊骇和畏惧还在，但多了一层东西。
敬畏。还有一丝认同。
在军营这个地方，力量就是道理。他用最直接，最蛮横的方式，为自己拿到了第一张入场券。
【检测到关键人物：李有升。】
【当前好感度：30（初步赏识）。】
“起来吧。”
李有升的声音很稳。他亲自上前，扶起李子成。
李子成能感觉到，李有升手臂上传来的力气，很大。
这个都司，是个高手。
“谢將军！”李子成顺势起身，姿態恭敬，但不諂媚。
李有升点点头，很满意。
他转头对身边一个亲兵吩咐：“王富贵，带李子成去军需处，领一套最好的甲，一柄腰刀，还有铺盖。告诉军需官，甲要最大的。刀去武库，给他挑一柄合手的重兵刃，记在我帐上。”
“得令！”一个身材微胖，脸上带著笑的年轻士兵，站了出来。
“至於住处，”李有升的目光扫过亲兵营的帐篷，“就安排在你那帐吧。你小子机灵，多跟子成兄弟讲讲营里的规矩。”
“瞧好吧您吶，都司大人！”那个叫王富贵的胖脸士兵咧嘴一笑。
李有升最后拍了拍李子成结实的胳膊。
“小子，总爷最看重有本事的真汉子。寧夏那帮反贼，正是你建功立业的好去处。莫要让我失望。”
“属下，定不负將军厚望！”李子成沉声回答。
跟著王富贵离开人群，李子成才真正开始观察这座军营的內部。
王富贵人很精明，一边走，一边自来熟地跟李子成搭话。
“李哥，你可真是猛啊！”王富贵竖起一个大拇指，笑得很真诚，“我叫王富贵，你要不嫌弃，就叫我王胖子。以后咱们就是一个锅里搅马勺的兄弟了！”
李子成对他很有好感。
【检测到关键人物：王富贵。】
【当前好感度：40（自来熟）。】
他微笑道：“王哥客气了，叫我子成就行。刚才多有鲁莽，以后在营里，还望王哥多多指点。”
这番话，让王胖子听著很舒服。他哈哈一笑，凑得更近了些。
“指点谈不上。不过咱们这亲兵营，说白了，就是都司大人的脸面，总爷的刀尖子。平日里吃穿，比外头那些大头兵强。可到了战场上，也是第一个冲，最后一个退。这里头，要么是像我这样，家里有点小背景，要么就是像李哥你这样，有真本事的狠人！”
两人到了军需处。
管事的听说是李都司亲自吩咐，不敢怠慢。
一套崭新的军备，很快送了出来。
深蓝色的甲，很沉。
甲以厚布层层缝合，中间填了，胸前和背后都缝了铁片。
王胖子在一旁介绍：“李哥，这可是好东西！寻常士兵的甲，最多几块护心铁。您这套，是咱们都司大人亲卫的制式，里头足足缝了二十八块甲片，寻常弓箭，三十步外射不穿！”
李子成点点头。
这甲很实用。
除了甲，还有一顶铁盔，一双牛皮军靴，一身换洗的鸳鸯战袄，一套粗布铺盖。
最后，军需官犯了难。
库房里制式的兵器，在李子成手里，都像玩具。
王胖子领著李子成，去了更深处的武库。
武库里，寒气森森。
李子成的目光，最后停在一排靠墙的重型长刀上。
刀身修长，刀背厚重，造型古朴，有几分唐时陌刀的影子。
“好眼力！”王胖子赞道，“这叫长杆刀，仿著戚少保的戚家刀打造的，专门对付韃子骑兵。分量重，寻常士兵耍不动。李哥你试试？”
李子成单手提起一柄。
入手沉重，至少有二十斤。
刀加上柄，有一人多高。
他隨手挽了个刀，沉重的刀身在他手里很轻，风声锐利。
就是它了。
“就这柄了。”
领完东西，王胖子带著李子成回到亲兵营的营帐。
十人一帐的大帐，很宽敞。
帐內烧著火盆，很暖和。
李子成进去时，帐內已有七八个人。
他们看到李子成，眼神都带著一丝敬畏。
“各位兄弟，这位是新来的李子成，李兄弟。都司大人亲点的，以后就是咱们一个帐的弟兄了。”王胖子热情地介绍。
李子成放下东西，从怀里摸出剩下的银子，取出最大的一锭，大概十两，递给王胖子。
“王哥，兄弟初来乍到。这点银子，不成敬意。劳烦王哥去伙房那边，弄些好酒好肉，我请帐里各位弟兄喝一顿，认个门。”
这个举动，让帐內所有人都愣住了。
王胖子眼睛一亮，拍著胸脯笑：“李哥你太客气了！瞧我的吧！”
他接过银子，招呼两个人，风风火火地出去了。 剩下的人，看李子成的眼神，亲近了很多。
一个皮肤黝黑，身材精悍的汉子上前抱拳：“在下赵铁山，见过李兄弟。兄弟好本事，好气魄！”
【检测到关键人物：赵铁山。】
【当前好感度：20（敬畏）。】
“铁山哥客气了。”李子成回礼。
他明白。
力量，换来敬畏。
利益和尊重，才能换来接纳。
很快，王胖子回来了。
后面跟著两个伙夫，抬著一小坛酒，和一大盆热气腾腾的燉肉。
肉是大块的猪肉和萝卜，撒著葱，很香。
还有几条咸鱼，一盘炒豆子，主食是玉米饼子。
在军营里，这是盛筵。
眾人围著火盆坐下。
“来！咱们第一碗，敬李哥！欢迎李哥入伙！”王胖子举起碗。
“敬李兄弟！”眾人齐声应和。
李子成端起碗，一饮而尽。
酒很辣，像火一样。
酒过三巡，话就多了。
赵铁山憨憨地问：“李哥，你那身板，咋练的？俺跟你一比，跟个鸡崽子似的。”
李子成笑：“山里长大，多吃肉，力气自然就大了。”
王胖子压低声音问：“李哥，说真的，你之前杀那几个人，心里不发怵？”
帐篷里，安静下来。
所有人都看著李子成。
李子成拿起酒罈，给自己倒满，也给王胖子倒满。
然后，他平静地说：
“我爹以前跟我说，穿著这身军服，就別把自己当人看。对敌人，你得是活阎王。对兄弟，你得是亲爹娘。那几个败类，穿著军服，却不做人事，刀都架在我脖子上了。我不杀他们，死的，可能就是我。”
这番话，说得眾人心头一凛。
“说得好！”赵铁山一拍大腿，“就是这个理儿！”
【帐內其余士兵对你的好感度提升至『友善』。】
帐篷里的气氛，再次热烈起来。
最后那点隔阂，没了。
夜深了。
李子成没睡。他盘膝坐在铺位上，復盘今天的一切。
杀人，还是有衝击。
今天，他杀了三个人。
骨头碎裂的触感，血的温度，还留在记忆里。
但他不后悔。
在这个人命像草的时代，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
他正在適应这个世界。
就在这时，外面突然响起了號角声。
“呜呜呜”
声音苍凉，急切，充满了杀气。
帐篷里所有人，瞬间惊醒。
“是集结號！”王胖子一边飞快穿衣服，一边说，“奶奶的，有大行动了！”
眾人手脚麻利地穿戴甲冑，拿起兵器。
不到一炷香的功夫，亲兵营已经全副武装，在帐外集合。
整个辽东大营，都活了过来。
无数火把，將营地照得像白天一样。
人声，马嘶声，甲叶碰撞声，匯成一股洪流。
李有升骑在马上，出现在队伍前方，脸色凝重。
“传总爷將令！”他的声音传遍每个角落，“寧夏急报！叛军哱拜，勾结河套韃靼部，连下数堡，兵锋直指平虏，全镇震动！圣上震怒，命总爷即刻统领辽东、宣府、大同三镇精锐，西进平叛！”
万历三大征的第一征，寧夏之役，开始了。
李子成站在队列中，握紧了手里冰冷的长刀。
他能感觉到，身边每个人的紧张和兴奋。
他的內心，很平静。
歷史的车轮，滚到了他的脚下。
“全军开拔！”李有升抽出腰刀，向前一指，“目標，寧夏！”
“吼！”
数万人的怒吼，衝上云霄。
钢铁和血肉组成的巨龙，开始移动。
李子成跟著人流，向前走去。
他的前方，是未知的战场，是歷史的洪流，也是他选择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