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城大剧院门口的红毯，被无数闪光灯照得亮如白昼。
各路媒体，早早的就已经在门口等待着了。
哪怕还没有明星出现，哪怕只有门口的那些立牌，对他们来说，那都是值得拍摄的素材。
噼里啪啦，直到真正的明星出现在他们的视野里之后，媒体们才再次让整个红毯都陷入了闪光灯的海洋里。
楚涵带着冬日传媒一行人刚落车，记者们的长枪短炮就涌了过来，问题像连珠炮似的。
“楚导！对《树先生》入围几项大奖有信心吗？”
“陈导！张卫导演说你们靠运气入围，你怎么看？”
“夏初姐，作为公司的二老板，你……”
楚涵脸上挂着公式化的微笑，微微颔首，脚步没停。
夏初挽着他的手臂，妆容精致，同样得体地笑着，没接茬。
要说这帮媒体，烦人也是真的烦人，走红毯都要问问题。
。陈汉升走在楚涵另一侧，听到“张卫”俩字，眉头立刻拧成了疙瘩，眼神里那股火气“噌”地就上来了。
他刚要张嘴，楚涵不动声色地用骼膊肘轻轻碰了他一下。
陈汉升深吸一口气，硬把那口气憋了回去，只是脸色更沉了，像块生铁。
就在这时，旁边记者堆里一阵更大的骚动传来。
只见张卫正被几个记者围着，唾沫星子横飞，声音拔得老高，生怕别人听不见：
“……我就说嘛，金鸡奖是艺术的殿堂！门坎摆在这儿！不是什么阿猫阿狗拍个片子，凑点热闹票房，哦不对，是扑街票房，”
他故意停顿了一下，得意地环视一圈，“就能摸到奖杯边的！票房？那玩意儿跟艺术水准是两码事！某些人啊，就是走了狗屎运，沾了评审眼光偶尔接地气的光，入围了，就真以为能上天了？笑话！”
他这话刺耳极了，矛头直指楚涵团队，尤其是扑街票房几个字，咬得特别重，就是冲着《树先生》那六个亿来的。
周围的记者兴奋地刷刷记录，镜头全对准了楚涵这边的反应。
“这老狗，我看他根本就不是所谓的导演，他就是一个蹭热度的，这都能让他想到办法给蹭上，可真恶心啊！”陈汉升在一旁嘀咕道。
楚涵脚步都没顿一下，脸上的笑容甚至都没变，只是眼神冷了一瞬，快得让人抓不住。
夏初的手在他臂弯里紧了紧，指甲微微陷进他西装袖子。
陈汉升是彻底忍不住了，脖子上的青筋都爆了出来，要不是秦羽墨在旁边眼疾手快地拉了他一把，他估计能冲过去。
“汉升哥，别冲动！现场全是镜头！”秦羽墨压低声音急道。
陈汉升从鼻子里重重哼出一声，像头被激怒的公牛，跟着楚涵他们快步走进了灯火辉煌的剧院大厅，把张卫那聒噪的声音甩在身后。
颁奖礼前的酒会设在大剧院附属的宴会厅。
水晶吊灯洒下柔和的光，空气里飘着香槟、点心和高级香水的混合气味。
衣香鬓影，觥筹交错，圈内大佬、明星、评委们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低声谈笑，一派名利场的浮华。
楚涵端着杯苏打水，正和夏初低声说着什么。
陈汉升和秦羽墨站在稍后一点，陈汉升的眼神还带着没散干净的怒气，在人群中扫视。
万良也来了，作为《当幸福来敲门》的主演，他显得比较低调，安静地待在角落。
毕竟也算是圈内的老演员，客串和主演过不少电影的，去年一年，他就演了三部电影。
可惜都是配角。
但有质量不错的影片，估计就是这个原因，万良才受邀的。
看到楚涵之后，他倒是打了个招呼，随后继续一个人喝酒玩手机去了。
忽然，一个穿着考究深灰色三件套西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戴着金丝边眼镜的中年男人端着酒杯，径直朝楚涵他们走了过来。
他脸上带着一种近乎刻意的微笑，眼神锐利，带着圈内老派艺术家特有的那种倨傲。
这人正是国内资深文艺片导演、本届金鸡奖的评委之一，周明。
他的代表作《大西瓜》曾斩获过金鸡最佳影片。
周明在楚涵面前站定，目光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嘴角那点笑意带着明显的疏离和……不屑。
“楚涵？楚编剧？”
周明的声音不高，但足够清淅，带着点刻薄的腔调。
“久仰大名啊。你在商业上的才华，我是如雷贯耳。”
他刻意在“才华”两个字上加了重音，讽刺意味十足。
毕竟楚涵的成年之做全部都是商业喜剧电影。
为什么他要做这种能拿奖项的电影？
这也算是电影行业隐藏的潜规则了。
做商业电影，哪怕在厉害，票房再高，都没用！
因为深度不够，无法增加自己的地位。
所以，文艺片才成为了很多导演的目标，因为文艺片，很容易拿奖。
但同时，文艺片的小圈子也是固定的，他们其实很难接受其他人涌入进来。
楚涵今年的树先生，还有即将上映的红高粱以及当幸福来敲门，这些，都属于他的转型之作。
后面两部电影并不算文艺片，但树先生是，周明下意识的以为，后面都是文艺片。
楚涵的出现，就是来抢他们生意的。
楚涵平静地看着他，没接话，等着他的下文。
周明抿了一口杯中的酒，视线转向夏初，又扫过陈汉升，最后落回楚涵脸上，慢悠悠地开口，语气轻飘飘。
“今天入围的这部《哈喽树先生》……呵，恕我直言，楚编剧。拍给民工看的片子，也配进金鸡的门坎？什么时候组委会的品味，变得这么……”
他故意没说完，只是摇了摇头，发出一声短促的轻嗤，“接地气了？”
这话一出，空气仿佛瞬间凝固了。
秦玉墨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手指用力攥紧了酒杯，指节都泛白了，胸膛微微起伏，显然在极力压制着翻涌的怒火。
这帮导演，说话都这么气人的吗？
陈汉升的反应更直接！他脑子嗡的一声，热血瞬间冲上头顶。
民工？
他兄弟刘张池就是农村出来的！
他拍这部电影就是为了完成兄弟的遗愿！
这老东西敢这么说话？！
“我x你……”
陈汉升低吼一声，眼睛瞬间红了，攥紧的拳头下意识就抬了起来，整个人象炮弹一样就要往前冲！
“汉升！”楚涵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道。
同时手臂一横，牢牢地拦在了陈汉升胸前。
秦羽墨也吓坏了，赶紧死死拉住陈汉升的骼膊往后拽：“陈汉升，你冷静点！”
陈汉升被楚涵拦着，身体因愤怒而微微发抖，牙关紧咬，死死瞪着周明，那眼神象是要把他生吞活剥。
周明似乎也被陈汉升这突如其来的暴怒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但随即又挺直了腰，脸上露出一种果然粗鄙不堪的鄙夷神情。
楚涵拦住了陈汉升，这才缓缓转过头，重新看向周明。
他的脸上依旧没什么激烈的表情，眼神平静得象深潭，只是那平静下面，仿佛有冰层在凝结。
他迎上周明挑衅的目光，语气平缓，听不出半点火气，却字字清淅。
“周导，奖项最终归属，自有评委们和专业公论。一部电影的价值，也不是一两个人说了算的。”他顿了一下。
“就象当年您的《大西瓜》摘得桂冠，不也有人说它曲高和寡、晦涩难懂，纯粹是评委圈子里的自嗨么？时间，总会给出答案。”
楚涵的话音落下，周围几个竖着耳朵听动静的人，表情都变得有点微妙。
周明脸上的倨傲瞬间僵住了，象是被人当众揭了短。
《大西瓜》获奖后确实争议很大，尤其是被批评过于晦涩、脱离大众，这正是周明心里的一根刺。
楚涵这一下，不偏不倚，正扎在他最敏感的地方。
周明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张了张嘴，似乎想反驳什么，最终只是重重地哼了一声，端着酒杯，转身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