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世民看着于志宁送来的两大箱东西,脸黑的像是锅底。
你们这些没眼色,就不能让我痛快一下是不是?
老子就不该带着着于志宁这种人出门!
如果说魏征是大唐言官谏臣的一面旗,那于世宁就是这个群体的一把刀,还是无差别乱杀的那种刀!
魏征更看重干系朝廷稳定的大面上的问题,会选择性的给出谏言,一些细枝末节的东西在他这里除了找骂,根本到不了朝堂上和皇帝面前。
于志宁不一样。
他是大事小情一把抓,还很擅长以小见大的逻辑闭环,屁大点事都能扯出一堆大道理。
简言之就是喜欢上纲上线。
皇帝和朝臣们很不喜欢这种人,可是地方官员和百姓喜欢啊!
于志宁就是一条直达天听的康庄大道,只要能走通他的路子,很多事情就能摆到台面上。
李世民重用他便是因为这一点。
不过于志宁这种干吏是把双刃剑,皇帝想要用他们开拓言路,监察天下,就要忍受他们动不动就给自己添堵的后果。
可这样的人不用还不行。
李世民看着眼前的东西,越发觉得李宽那句“皇帝就是受气包,狗都不当”的混账话有道理了。
于志宁看着皇帝那张老便秘的脸,很是恭敬道,“圣人,这些都是近几日走访时,各地官府百姓想要给朝廷反映的问题。”
“臣整理了一下,跳出的这些都是亟待解决有很棘手的。”
“很多事情涉及甚广,臣等不敢僭越,还是请圣人决断比较好。”
李世民一拍桌子,怒道,“你想累死朕吗?”
他娘的,这些东西老子要是一一看完,一一处置,这趟南巡就此停下好了!
搞完这些东西,估计都过年了!
于志宁不卑不亢,“圣人掌控天下,自当为天下计,怎能懈怠呢?”
“臣以为,为君者,当以”
“停停停!”看他摆出一副要长篇大论的样子,李世民赶紧叫停,“别拿些鸡毛蒜皮的小事烦朕,也别讲那些磨嘴皮子的大道理。”
“道理朕懂,朕精力有限,不可能事事亲为,你捡要紧的说,剩下那些不着急的,转送长安,交给太子和魏征他们来办。”
他是真的不想直接处理地方上的事情。
无他,皇帝直接插手地方事务,会严重破坏官场秩序。
皇帝带头坏规矩,那还了得?
再说了,要是所有的事情都要他这个皇帝亲自处理,他还不得累死?
朝廷养那么些大小官员又不是做慈善的,而是要他们干活的!
于志宁当然明白皇帝不愿意插手地方事务的想法。
他等的就是皇帝这句话。
“圣人,眼下最要紧的事情有两件。”
“一是淮东淮西的水利急需修缮,尤其是淮西,已有两年夏秋雨水丰沛导致的河水倒灌,近二十万亩良田变成了盐碱地。
若是放任下去,不出十年,淮西便会有六成的田地荒废,数十万人失去生计,后果不堪设想啊!”
“二是淮南道皇室封邑众多,豪强林立,濠州、永阳、淮阴、楚州四地皇亲勋贵便占了近三成的田地、山林。
庐州、滁州等地豪强遍地,大批隐匿人口土地,当地至少有一半的税收难以收取。
这些勋贵豪族皇族封邑的存在引得民怨四起,若不趁着他们还未做大尽早处置,早晚呈尾大不掉之局。”
“圣人,淮南之地虽不如河南河北那样,却也是四战之地,人多地少,处置不当,后果难言啊!”
李世民皱眉思索。
于志宁说的两件事简单来说就是两点:
地方治权和中枢治权之间的冲突。
淮南道的税收问题。
这两点其实说的很笼统,根本不像是于志宁的风格。
以于志宁的脾气,他肯定是拿具体的人来说事,而不是开地图炮,把大半个淮南道的情况混在一起说。
李世民没有直接给出意见,而是问道,“这些话是玄龄让你来说的?”
于志宁也不避讳,说道,“房相只是指点了一下臣,毕竟圣人不好直接处置地方事务。”
“哼!你学点好,别跟玄龄他们学那些绕弯子的东西。”
“让他过来,说说你们要办谁。”
于志宁迟疑了一下,说道,“房相不想出面,臣来当这个恶人。”
“臣要向陛下弹劾胶东郡公李道彦!”
“李道彦以淮安王之名,于淮东数县圈地过七万亩,隐匿人口过四千。”
“李道彦在淮东圈地之外,还与滁州路氏、淮阴韩氏等勾结,借皇家之名逃税数年,数额巨大。
李道彦纵容家仆多次恐吓当地官员,殴打税吏,劫掠商旅百姓。”
“李道彦之罪罄竹难书,还请陛下尽快差遣查证。”
李世民听着他弹劾李道彦的罪状,很快理解了为何房玄龄不亲自出面,反而是让于志宁这个铁头娃来了。
李道彦是李世民很看重和倚仗的皇室宗亲,虽然不及李道宗、李孝恭那样委以重任,却也是李氏皇族重要的爪牙,实实在在给皇家办了不少事。
朝堂之上,李道彦毫无疑问是代表皇帝意志的急先锋,皇帝指哪里他打哪里,绝对的忠心。
盐铁战争中,李道彦也是无条件配合皇帝的布局。
李孝恭能在一举把扬州的盐铁商人集团打到吐血,除了李宽的无限弹药支援,李道彦也是功不可没。
但李道彦的个人品行实在是让人不敢恭维。
在淮南道这地方,不说是臭不可闻,至少也是人憎狗嫌。
房玄龄让于志宁来弹劾李道彦,除了照顾皇帝的颜面,更多的是在向皇帝提醒,想要动淮南的世家豪族,就要先把皇家的屁股擦干净。
“朕明白了,你去整理一下相关的证据,直接提交宗正寺和大理寺。”
“臣遵旨!”
于志宁领了旨意却是没走,而是继续道,“臣还要弹劾河间郡王李孝恭!”
李世民这下可是忍不了,一把推翻面前的箱子,怒道,“于志宁,你不要太过分!”
不对头,很不对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