底层百姓再怎么水深火热,也影响不到那些高高在上的人。
各地的乱象很快传到了长安,很自然的,混乱便成为了世家人跟皇帝博弈的最大筹码。
连续两次朝会上,魏征都带头要求皇帝尽快想办法平抑盐铁价格。
老魏话里话外就一个意思:
皇帝啊,咱差不多得了,你再不收网,地方上的小麻烦就要变成大麻烦了!
跟魏征等人的急切不同,作为当事双方,皇帝和世家人似乎都很淡定。
世家官员只是不断的把各地的混乱情况当朝爆出来。
皇帝听了,只在说道长芦河段修复工程时表示要严惩沧、瀛两州的官员,其他的时候,仅仅是下令各地官府和军府安抚百姓而已。
见皇帝不上道,世家人便知道眼下地方上的小波动还未触及到皇帝的底线,便不再慢慢加码,而是准备给皇帝再来一次更大的。
魏征、房玄龄、温彦博等人见局面越闹越僵,接连私下劝皇帝收了神通。
可惜皇帝依旧是我行我素,没有丝毫服软的意思。
房玄龄私下跟几人吐槽,“圣人年纪越大越好面子,上次跟世家人的谈判失败,皇帝这口气要是撒不出来,指不定会如何呢!”
温彦博道,“如今已经不是陛下要不要收手的问题了。
“那些人太过贪婪,已经完全不顾大唐稳定和百姓死活了。”
“某担心陛下被逼急了,会行极端之事啊!”
“科举之事已然证明,世家门阀衰落乃是事实,陛下怎会让他们继续挟持啊!”
“魏公、房相,下官总觉得你们有事瞒着。”于志宁道,“事到如今,二位是不是给温相和下官等透露一些?”
皇帝评价过于志宁,嫉恶如仇却不迂腐。
他已经在事实上进入到了大唐的最高决策层,能获得的消息、掌握的资源和权力仅次于眼前的三人。
这么长时间过去,便是他再迟钝,也察觉到了些不寻常的地方。
皇帝不正常,魏征、房玄龄还有太子等人不正常,就连开始在朝堂上和稀泥的李静都很不正常!
皇帝从来不是个刚愎自用之人,却在盐铁之争上倔的像头驴。
魏征一如既往的敢说,可每次都对盐铁之事点到为止。
仔细想想他最近几个月的表现,仿若唐俭附身,除了喊的凶,骂的脏,就是在配合皇帝。
别不的说,盐铁专营店的设立其实并未正式通过朝廷的研讨,却能在短短三个多月内,直接黑不黑白不白的在大唐开了上千家,在大唐百姓眼中,成为了官营盐铁的代名词。
要说魏征一人有这么大的能量有些扯,但这家伙绝对是倾向皇帝的。
房玄龄更是和稀泥的高手,看似处处为大唐的稳定着想,该怼皇帝的时候怼皇帝,该骂世家人的时候也绝不含糊,一副公正无私的国相姿态。
可仔细一琢磨他最近几个月的行事,不难发现,他整体上是顺着皇帝的意思办事的。
还有近来性情大变的李靖,除了偶尔参加朝会和稀泥,其他时候根本找不到人,连家都不回。
据小道消息说,李药师可能在外面养了外室,老树开花了。
于志宁还是很清楚李靖的为人的。
说李靖是突然开窍了,他信。
说李靖作风有问题,打死他都不信!
结合前段时间李靖从内帑拿到了一笔钱粮,说是要筹建什么军校来看,这老小子大约背地里也在帮皇帝做什么事情!
温彦博其实看得比于志宁更清楚。
不过到了他这个位置,皇帝若是没有主动让他参与的事情,他是绝对不会过问的。
但于志宁这个刚直过头的家伙既然出头了,他不介意顺便听听。
“玄成,玄龄,某也好奇呢,陛下到底留了多少后手?”温彦博笑道,“听闻太子殿下去了泾阳,中秋都未曾回来,你等不慌不忙,某这个尚书左仆射当的心里却不怎么踏实呢!”
见二人点破了他们和皇帝之间的默契,房玄龄看了魏征一眼。
见老魏点头,房玄龄道,“盐铁之争差不多该有个结果了,我们要帮着收拾首尾,是该与你们通通气了。”
“你们心里不踏实,无非是觉得盐铁之争会引发大乱子,殊不知,这场战争的结果从一开始便注定了,盐铁官营必定能成。”
于志宁皱眉,“何以见得?”
“世家豪族尾大不掉已有数百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陛下与二位竟有如此自信,令人不解啊!”
房玄龄竖起两根手指道,“两件事。
第一,大唐的铁料年产其实已经超过了五万吨,是贞观九年之前年产量的十倍不止!
第二,大唐的食盐产量在今年年底,会从每人每年不到四斤,增长到每人每年六十斤!”
“今后几年,大唐将出现盐铁多到用不完的情形!”
“嘶”
温彦博和于志宁齐齐倒抽凉气。
他们丝毫不怀疑房玄龄是在说大话。
因为老房没必要骗他们。
二人心说,怪不得你们如此淡定。
合着你们盐铁之争根本就是要在盐铁格局改变之前坑世家豪族一把大的呀!
二人震惊之际,魏征说道,“玄龄此言差矣。”
“以大唐现在的盐铁产量,可能还不够岳州一地所用,何来用不完一说”
朝堂内外剑拔弩张之际,远在岳州坐镇指挥的李宽突然觉得自己对这个时代了解的还是不够透彻。
“那帮子混蛋是真的傻吗?”小会上,李宽挠着自己的毛寸,一脸的疑惑,“这都多长时间了,他们还没有反应过来吗?”
他们在各地的盐铁库存都快见底了,世家人还在不断地高价吃进。
李宽为了求稳制定的那些手段屁的作用都没有!
各地砸盘的抛货行为掀不起一点浪花,便被世家人那雄厚的家底给消化掉了!
张大象等人也是满头的雾水,不知道该如何解释目前的局面。
“师父,世家人会不会有什么阴谋?”武照有些担忧道,“照这么抛货的速度,要想彻底砸盘,就得动用其他手段,或是王府的存货了。”
李宽见他们没比自己强哪去,干脆散了会。
他明白自己还是对这个时代的情况缺乏足够的认知,武照他们更完蛋,根本就是半瓶水。
“既然我自己搞不懂,那就找个懂这个时代的人问问。”
李宽脑海中划过了程咬金那张犯罪嫌疑人般的面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