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开始了对铁料的清查,李世民趁着这个机会,连盐也一起查了。
“李道宗!”
“臣在!”
“你领兵前去解州,严查当地池盐和铁料走私!”
“是!”
“李道彦!”
“臣在!”
“你领兵去盐州,清查当地食盐与铁料走私!”
“是!”
“太子!”
“臣在!”
“通知牛进达、段志玄、屈突全,清查蜀中、河北道及河南道盐井、漕盐、炼铁坊经营,涉及盐铁走私、私卖者,重罚!”
“王存!”
“奴婢在!”
“拟旨给越国公府和岭南行营总管府,让冯盎和马周清查岭南沿海的盐铁买卖,凡未经海门监、岳州外贸商行和岭南行营税司记录在册的盐铁买卖,一经发现,严惩不贷!”
“奴婢遵旨!”
“少府监!”
“臣等在!”
“立刻清查少府监名下各大冶监、矿口、盐池盐场,凡有涉及铁料、盐及其他矿物走私贩卖者,立即捉拿,交于大理寺处置!”
“鸿胪寺!”
“臣在!”
“告诉各国使节,朕要彻查边境盐铁走私案,让他们传话回去,不要引起什么误会。
另外,警告各国,若是不配合,朕就直接停了各处榷场,谁都别好过!”
“陛下,此举不妥啊!”唐俭出言劝道,“断了边贸,臣恐边疆生出祸端来啊!”
“闭嘴!朕对那些窃取国利、危害大唐之人绝不姑息!”
皇帝的杀气又上了一层楼,一点面子也没给老唐,“朕若是连些盐铁经营都管不了,这个皇帝不如不做了!”
魏征见皇帝如此决绝,气的把笏板一摔,骂道,“天子刚愎自用,老夫不奉陪了!”
他说罢,转身就出了大殿。
有人想要去把他追回来,却听皇帝道,“让他走,他个田舍翁,鼠目寸光,朕早晚让他气死!”
魏征扬言要辞官,其他官员被火气上头的皇帝一通好骂,朝会不欢而散。
长安是没有秘密的。
朝会刚结束没多久,长安人便知道朝廷要出大事了。
不少脑筋灵活的人趁着还未宵禁,成群结队的涌向西市和各坊的油盐店和铁匠铺,把西市的盐巴、醋布、铁器几乎一扫而空。
就算是那些手头拮据之人,也会想办法借些钱或是到质库典当些财物,抢些盐巴铁器回家。
长安百姓早已经习惯了神仙打架小鬼遭殃的事情。
今日朝会上皇帝与朝臣的冲突很快会反馈到盐铁市场上。
结果只有一个——盐铁价格大涨!
每到灾年和青黄不接的时候,类似的情况就会出现一次。
朝廷放粮赈灾,限制粮价,随后粮价大涨,百姓更吃不起粮食了。
这道理放到盐铁上也是一样。
虽然皇帝没有说食盐恢复官营,但奸商趁机涨价必然免不了,更何况皇帝已经明确说了,要将铁料官营。
盐铁上的大事小老百姓们或许不懂,但他们知道,不提前囤积些盐铁自用,未来很长一段时间里的日子会很难过。
“唉唉唉!你们明明还有那么多盐巴,为何要打烊?有钱不赚,你们掌柜的傻了!”
“掌柜说了,家中有急事,今日提早打烊,明日鄙店照常开张,还请各位街坊见谅!”
“狗屁家中有事!姓苟的奸商你出来,老娘知道你在店中!你是不是想等盐巴涨价,好赚昧心钱!”
“林家大嫂说得对,姓苟的奸商肯定是想借机涨价,苟东你给本姑娘出来,本姑娘要买盐巴,听到没有!”
“各位街坊,各位街坊,别误会,别误会,我家掌柜真有要事啊!”
“嘿!你还知道来得都是街坊邻里啊!
苟东这铺子开了十余年,当初全赖我等街坊照顾才有今日!
可大伙看看他这些年都做了些什么烂事!
以次充好、缺斤短两的事情每日都有,如今倒好,装都不装了!
苟东西,你给老子出来,老子有钱,今日就要买盐,买不到,有你好看!”
“什么狗东西,你才是狗东西,你全家都是狗东西!
苟某今日就要提前打烊,管你等何事!”
“狗东西,你讨打!”
“来来来,照着这里打,你要是不敢打,就是小狗!”
“臭不要脸,你要是敢随意涨价,老娘就去市令那里告你,奶奶的,老娘就不信没人能治得了你这奸商!”
“要去赶紧去,苟某身后也有人,怕他一个芝麻绿豆官!”
“奸商,看打!”
“哎呦呦,杀人了,杀人了”
街对面的茶楼上,阴沉着脸的魏征收回目光,问坐在对面还在看下方闹剧的皇帝道,“李老爷,这就是你想看到的场景?”
李世民转过头,脸上带着怪异的微笑,“对面盐油店的场景不是给我看得,是给你和玄龄看得。”
“不只是你二人,温彦博、于志宁和褚遂良等人随高明去了西市,他们看到的场面只会比这里更精彩。”
李世民见身侧的房玄龄欲要开口,抬手阻止道,“对面的掌柜叫苟东,原是窦建德手下的一个伙长,后来跟了敬德,虽未立下什么战功,却也是敢跟突厥人对砍的汉子。”
“敬德没有亏待他,给他钱财、铺面,让他在这长乐坊落了根。”
“头几年的时候,他的小生意经营艰难,全靠邻里街坊帮衬才维持下来。”
“后来他变了,攀上了京兆韦氏,从那时起,他成了个奸商,囤积居奇、低买高卖、以次充好,还串通长安其他盐商,灾年涨价,丰年也涨价。”
“长安的盐价从武德九年十月的每斤十五文涨到了如今的每斤两百七十文。”
“尔等认为这是他的错吗?”
“他一个小小的盐油店掌柜,连商人都算不上,却是利欲熏心,不顾廉耻。”
“那些控制着长安乃至关中和大唐盐业的世家大族和豪商呢?”
“我不想说他们从盐铁上赚取了多少利益,也不想说什么盐铁利税对朝廷重不重要。
我要告诉你们的是,他们赚取利益的法子就是不断的压榨百姓而已。”
“他们把好处拿走了,挑起的民愤民怨却要朕和朝廷担着,尔等觉得这合适吗?”
房玄龄和魏征羞愧不语。
尉迟恭红着脸道,“某去教训那厮,把某的脸都丢尽了!”
李世民挡住他,淡淡道,“利益迷人眼,更能乱人心。”
“你能打醒他的良知吗?”
尉迟恭一时不知如何作答。